吳江說著,有些委屈。
他摸了摸自己通紅的耳朵,“我先前同舅父說了隨顧親事查案之事,氣得他直接將我耳朵擰了兩圈兒,現在火燒火辣的,像是要炸開一般!”
“小老兒瘦乾瘦幹瞧著像根燒火棍,動起手吭哧吭哧瘋狂塞狼牙棒!”
“我從前在軍中,那都是急先鋒。軍令如山,讓打哪裡便打哪裡。父親在,就聽父親的;父親不在,就聽哥哥的;哥哥還不在,便聽紅英……”
提到馬紅英,吳江的聲音小了幾分。
“來了汴京,在這開封府裡,我聽舅父同老仵作的;出門查案,你在聽你的,顧親事在聽顧親事的!”
“你說說看,我生那腦子有何用?左右我再怎麼擠,我那腦漿子用酒盅裝,比不得你們用缸裝的。”
吳江叨叨地說著,抓起了一把串好的板栗,在已經冷了的糖鍋子裡混亂的攪和了幾下,嘿嘿一笑,“我拿著與陳大師去,那可是能做弩機的猛人,若擱從前在軍中,我是要喊爺爺給他餵飯的!弩機啊!那可是弩機!”
吳江說著,像是腳下踩了風火輪一般,朝外衝去。
“紅英是怎麼死的?雁門關一戰發生了什麼事?吳江你不是三歲稚童,還要這樣鬧到什麼時候?”
“你怎麼會沒有腦子?七歲的時候,你嘴饞偷吃了我阿孃的阿膠糕流鼻血的時候,可是十分聰明的說是我揍的。九歲的時候你偷喝了關御史僅剩的一罈子酒怕他發現,可是往裡頭撒了尿!”
“吳將軍鐵面無私,你同紅英入軍中都是從小兵做起。紅英是女郎,被分去做火頭軍,氣得她連寫三封信大罵誰說女子不如男?你被分做斥候,三入敵營全身而退……”
“你寫給分析軍情的信,比孔夫子開宗立派的儒家經集都厚!”
“你忘記當年我們四人一起發誓,要做這大雍頂天立地的脊樑嗎?”
韓時宴的話越發的尖銳,蹲在牆角根兒顧甚微聽得,都忍住了不去揪地上的草。
韓時宴的問的話,正是她想要問的。
吳江身為一個推官,在去尋找褚良辰的過程當中,委實是過於離譜了。
很難想象,一個在軍營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人,對於官場,對於最底層的百姓們一無所知……
要知道軍中大多數的人,都是像褚良辰那樣平凡的人。
他說著,語氣中帶了幾分嘲諷,“還是說,小吳將軍你覺得這汴京城裡的受害者,不值得你動動你那豆腐腦一般的腦子,配不上你正眼看他們一眼?”
“你現在已經離開了戰場,不是小吳將軍,而是開封府吳推官了!”
“那些死去的人,都看著你,等著你替他們查明真相,伸張正義!這件事,同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一樣的重要,你明白嗎?”
吳江沉默了許久,他僵硬地背對著韓時宴,一步也沒有挪動。
他手用力的拽著,將那一把串著糖栗子的竹籤兒都掰斷了去,糖裹栗子掉在了地上,滾了一地的灰。
韓時宴靜靜地等待著,亦是沒有再開口。
院子裡安靜得落針可聞,牆外的顧甚微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聲。
吳江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轉過身來,他老老實實地將那把斷掉的竹籤又放回了放板栗的筐子裡。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嘴唇顫動著,他抬起頭來看著韓時宴的眼睛,想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顧甚微雖然是皇城司的人,但是她查案的確是很厲害;池仵作本來要返鄉去頤養天年,是你舅父請求他為了你留下來的。你跟著他們好好學。”
“等你覺得你能夠告訴我和敬彥,紅英是怎麼死的時候,你再說不遲。”
韓時宴說著,語氣軟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