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已經倒好了茶,送到她手中:“您先潤潤嗓再罵。”
陸念一口飲了。
紅棗枸杞茶,入口淺淺的甜,溫熱不燙,順著喉嚨下去,叫陸念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情緒亦緩和了些。
“我沒有罵,”陸念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來,緩聲道,“我在講道理。”
“對,您向來以德服人,”阿薇笑了起來,用了陸念曾經用過的說辭,然後轉頭看著定西侯,甜甜地問,“您說是不是?”
定西侯抹了一把臉。
他自認是被阿念咄咄逼人訓了一通。
爹和女兒,還能如何劈頭蓋腦?
但看著阿薇的笑容,看著阿念那說不上穩還是不穩的情緒,定西侯一句重話都不能說。
他也真的不敢說。
不管阿念如何指責他,定西侯打心眼裡不願意再看著她發癔症。
因此,他嘴角用力往上彎了彎,擠出一個自認為和氣又親切的笑容來:“是,阿念在講道理,我在聽道理,是這麼一回事。”
陸念嗤笑一聲,不屑至極。
她抬手拔出頭上金簪,三下五除二去得乾乾淨淨,長髮瞬間披散下來。
指腹用力搓了搓鬢角與耳後,剛剛雖擦拭了番,但頭髮上沾的鮮血並沒有弄乾淨。
陸念扯了扯頭髮,點評道:“臭不可聞!”
阿薇撩起她的頭髮,用手指輕柔地順了順:“我讓聞嬤嬤打水來,您好好洗一洗。”
陸念應了,轉身往內室去。
定西侯一直看著她們母女兩人,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愕然發現陸念有許許多多的白髮。
那些白髮不在表層,平日裡梳著髮髻時只看到那些烏黑明亮,只有這般掀起來、露出裡頭的髮絲時,才能看到數不清的銀絲。
他陸益活到現在都沒有幾根白頭髮,而他的女兒卻已經……
定西侯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前一刻,因為阿念那些話而稍顯糾結焦躁的心情,在這一刻倏然間無措又茫然了。
是他愧對了阿念。
被罵得再重,也是咎由自取。
白髮、癔症、固執到瘋癲的性子,這些就像一把把飛刀,劃破他的面板、割裂他的筋骨,一遍遍提醒他、告訴他,阿念受了無數的罪。
而始作俑者,是岑氏,也是他這個親生父親。
幾次張口、又幾次掙扎,定西侯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阿薇,你母親她……”
阿薇沒有跟著陸念進裡頭去。
她又倒了一盞枸杞茶,慢慢推了過去,只是在定西侯伸手來取時,阿薇的指腹重重壓在茶蓋上。
“您打算如何處置岑氏?”她問。
定西侯訝異。
阿念唱罷、阿薇登場?
再想想倒也不稀奇,母女兩人素來一個鼻子出氣。
阿薇氣頭上時,亦是從不給人留情面。
說來,沒有在菡院那兒發作,而是來了春暉園後才“講道理”,她們母女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你母親把想說的都說了,那你也說說吧。”定西侯道。
“好啊,”阿薇爽快應了下來,“殺、您不殺,休、您也不休,那您是要讓岑氏繼續留在府裡、成天打擂臺嗎?
上午我母親過去砸些東西,下午二舅舅過去扼臂齧指,晚上要不要讓陸致幾兄妹去排排站、看誰哭得最響?
您要願意這樣,我勸您別去衙門了、就在府裡坐鎮為妙。
免得哪天您和同僚忙著呢,就有管事衝去官署尋您,說府裡拔刀揚槍要鬧出人命了!”
定西侯聽得腦袋嗡嗡作響。
不得不說,阿薇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