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舐犢情深的心,允了他的願,命黃內侍陪同。
程嬤嬤過來奉茶,溫宗榮試探問了一句。
程嬤嬤答道:“溫御史且寬心,娘娘已大好,只是有些體虛,多靜養些時日就無礙了。”
溫宗榮這才放心不少,回去了也能跟夫人柳氏作交代。
稍後婢女前來請人去正殿。
溫宗榮起身過去。
溫顏一襲杏色衣袍,梳著婦人髮髻,妝容下得極重,掩蓋了大病初癒後的孱弱。
她端坐在珠簾後,好似一尊雕像。
溫宗榮行跪拜禮。
剛才黃內侍在偏殿門口候著,這會兒來到了正殿門口,沒有退下的意思。
可見是不打算讓父女說悄悄話。
溫宗榮隔著珠簾關切地問了幾句。
溫顏不動聲色瞥了一眼黃內侍,謹慎回答道:“女兒身子已經康健,父親無需擔憂。”頓了頓,“不知母親和祖母可安好?”
溫宗榮道:“家中一切安好。”
溫顏眼珠轉動,有天子的人在場,不便通氣兒,要如何才能警醒溫御史呢?
她的腦袋瓜轉得飛快,動了小心思,忽地輕輕嘆了口氣。
溫宗榮好奇問道:“娘娘何故嘆氣?”
溫顏心中斟酌用詞,說道:“女兒前些日高熱不退,那陣子曾做過一個夢。”
溫宗榮:“???”
溫顏:“女兒夢見了太爺爺。”
聽到這話,溫宗榮不由得愣住。
連門口的黃內侍都豎起了耳朵。
溫顏拿帕子掩嘴輕咳一聲,繼續瞎編,說她在夢中恍然看到了一個鬚髮盡白的老者,那老者連連催促她回去。
還說那老者為著救她脫離病魔,在下頭跑斷了腿,用盡人脈錢財操碎了心。
以及讓後輩們多多注意身子別給他添麻煩,還讓他們燒些紙去,他缺錢缺得厲害云云。
這些話聽著委實匪夷所思,但溫顏說得非常嚴肅,且認真。
溫宗榮沒細想其中的奧妙,只覺怪誕。
黃內侍一時也沒悟出名堂來,還真以為是一場夢。
之後父女倆又說了幾句家常,溫宗榮才放心離去了。
黃內侍同他一道折返。
二人出了長春宮,在快要走出後宮區域時,溫宗榮穿過長長的紅牆甬道,似想起了什麼,猛地頓住身形。
他鬼使神差地往身後看了一眼,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只覺頭皮發麻。
黃內侍見他頓身,好奇問:“溫御史怎麼了?”
溫宗榮回過神兒,“沒什麼。”
兩人繼續前行。
天氣明明不熱,溫宗榮的後背卻驚悚地出了一層白毛汗。
把他送到崇南門後,黃內侍分頭而行,需去跟天子覆命。
乾政殿裡的周瑾行忙裡偷閒,盤腿坐在榻上獨自研究一盤棋局。
少許陽光穿透窗欞灑落進殿,在地上留下倒影。
榻上的男人一襲華貴紫衣,頭戴玉冠,腰束玉帶,手肘撐在矮几上,骨節分明的二指夾著象牙白子凝視棋盤上的對峙,舉棋不定。
黃內侍回來。
周瑾行聽到外頭的響動,頭也不抬道:“走了?”
黃內侍上前回話,“溫御史已經出宮了。”
周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