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倒不僅僅是因為孫璧的關係,而是這半年多以來,聖上的脾氣起伏越來越大。
其實這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兒,任何一個人,半年間時時驚夢,弄得夜不能寐,都會上火的。
何況,聖上是天子,他每日還要看摺子,南陵、蜀地,各處事務皆壓在心上,越發沉悶。
很多時候,聖上前一刻還算舒心,下一瞬突然就黑了臉,邊上的人卻還不知道是為什麼。
今兒也是,孫璧固然惹惱了聖上,但韓公公看得出來,聖上還能控制火氣。
結果坐下來吃甜羹,一碗都沒有用完,就一副要砸碗的模樣了。
若不是後宮送來的吃食,小內侍們會先嚐過再端給聖上,韓公公都要以為,今日陶昭儀宮裡大失水準了。
韓公公悄悄看聖上臉色,揹著手揮了揮,打發了所有小內侍出去,免得受災。
果不其然,聖上眼中的怒意越來越重,最後終是沒有忍住,把碗重重壓在了案上。
聖上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燒得滾燙。
他開始回憶孫璧被擒獲之後的一系列狀況。
原本,他最初時真的不能接受孫璧回京受審嗎?
這是個必死之人,若不是宗親惹是生非,聖上真不在乎孫璧怎麼死,南陵王又怎麼處置。
說白了,南陵王已經入土,死了那麼多年的人了,沒有一定要從地下挖出來的必要。
至於廟享香火,太廟裡多一個牌位少一個牌位,每天燒的香油也無甚區別。
他當時也就是叫宗親給氣著了,非要爭一個高下,想在半途上殺了孫璧。
還是蔣慕淵勸了他。
如今想來,孫璧半途會遇襲,全拜孫睿所賜吧?
孫睿在南陵的膽大妄為,害了孫禛,也害了三司官員,他怎麼能讓孫璧進京把他都抖出來呢?
這事兒,十之八九是孫睿做的。
思及此處,聖上心中的火燒得越發濃烈。
“為什麼……”他低喃道,“為什麼……”
孫睿為何要選擇這麼危險的一條路?不管三司也就算了,他為什麼連孫禛的安危都不顧忌?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聖上倒吸了一口氣,他不認為孫睿會看穿他的真實心意。
設立文英殿,的確是給孫睿為太子的道路添了難處,可孫睿要排擠、打壓的該是孫祈、孫宣,那兩個才虎視眈眈,孫睿不該疑心到孫禛身上去。
沒有這個道理。
這麼多年,聖上一直把真心藏得極好,自問沒有出偏差之處。
即便是神神叨叨、一副高深莫測模樣的燕清真人,也只是算到養心殿並不是建給虞貴妃的,而是為了江山,更多的,對方算不到。
那孫睿又是從何處瞧出的端倪?
亦或是,孫睿並不知道,他只是根本不在乎而已。
聖上哼了一聲。
立太子是緩兵之計,再不鬆口,三公那兒都不好應付了。
雖說立了太子也能廢,可那畢竟是麻煩事兒,以孫睿的謹慎,在之後的年月裡,聖上不敢說自己一定抓得到足以廢太子的把柄。
他原是打算,先放了風聲,等孫璧入京後,再以孫睿在南陵時做事不夠周全為由,把此次立太子之事作罷。
聖上想得是不錯,可現在他有些不敢用這一招了。
這理由看著可行,其實也差口氣,孫睿不是傻子,他真這麼做了,原本孫睿沒有想到他對孫禛的偏愛,指不定也琢磨出味道來了。
太險。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儘量尋別的緣由。
聖上站起身來,把養心宮的圖紙開啟來,認真看了一刻鐘,這才徐徐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