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不能放棄防備;二則,他信不過。
聖上能信北地兵,因為領兵的人姓顧,蔣慕淵忙著打蜀地,豈會讓自己的岳家在關內胡來?
可他不敢信龐登,他擔心龐登是下一個喬靖。
別看龐登老老實實送了三個兒子進京,比喬靖的態度端正多了,可這事兒誰能說得準。
不到萬不得已,聖上不願意讓龐登入關。
筆下內容與心中所想天差地別,終於還是質疑的心佔了上風,聖上把手中的紙揉作一團扔了,又換了新的。
這次是寫給蔣慕淵的,讓他和肅寧伯商議借“一部分”徵西兵到蜀地。
小借,領兵的是副將、參將,而不是龐登本人。
最好藉此機會收編其中一批兵力,補充進攻蜀地的力量……
這些話不好明示,紙上寫得自然也就十分隱晦,聖上寫完,來回看了看,還是皺了眉頭。
不妥當……
聖上把這一份往邊上放了,耐著性子看了摺子,批改完畢後,裝入匣子交給韓公公。
韓公公接過來,看著那要給蔣慕淵的旨意,道:“這份……”
“先留著吧,”聖上按了按眉心,“不急於一時。”
韓公公應了,把匣子交由小內侍送回文英殿,又轉回來替聖上收拾了大案,那份旨意也被收攏,與之前那些按著不發的摺子放在了一塊。
待做完了手上的活,韓公公抬頭看向聖上,只覺得他的臉色不太對。
“聖上,”韓公公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先前叫寒風凍著了?不如請太醫來診一診?”
聞言,聖上下意識地拿手背探了探額頭,冷聲道:“不打緊。”
韓公公知道他脾氣,沒敢堅持。
哪知道白日裡還好,到了半夜,聖上半夢半醒中大汗淋漓。
聖上的睡眠原就不好,今兒若不是昏昏沉沉的,大抵也無法早早入睡,可沒料到,這睡著了比醒著還要疲憊,一身大汗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韓公公只能匆匆請了太醫,又伺候聖上擦拭更衣。
如此折騰到了天明,聖上醒是醒了,精神極差。
他幾乎沒有起燒,半夜裡的那點兒滾燙,此刻已經尋不見了,看著誠惶誠恐在身邊伺候的內侍們,聖上緊緊抿住了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單純叫寒風吹病的,他是被夢魘著了。
這個噩夢裡不再是孫睿,而是後宮嬪妃們的一張張臉,笑裡藏刀、口蜜腹劍,上一刻柔情似水,下一瞬喪心病狂。
聖上失神著靠坐了一會兒,待聽見西洋鐘的鳴聲,他才回過神來。
今兒是大朝會,他還要上朝。
韓公公只能硬著頭皮勸,但委實勸不住,只能伺候聖上換上龍袍,往金鑾殿去。
今兒稟的都是要緊事兒。
尤其是東異那裡,催得很急。
朝廷派去拉扯的人手,與東異你來我往,竟是半點兒便宜也沒有佔到。
東異的態度可謂猖狂。
大朝會官員眾多,比起前頭那些權衡利弊、走一步看三步的老官員,後頭總有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叫東異如此逼迫,實在不是個滋味,有人梗著脖子站出來,喊著與東異決一死戰。
有一人喊,自會有人跟上。
聖上本就陰沉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難道不想打嗎?不過是打不了而已!
病體不適,又叫一群愣頭青鬧得頭痛,聖上站起身來,冷聲道:“打吧,喊著打的,今兒收拾收拾就去明州,餘將軍那裡缺人手,眾位過去,湊湊人頭也好。”
話音落下,驚得底下霎時間安靜下來。
聖上一揮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