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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在一開始的時候是一種自我保護,到了後來,雲蓁就沒辦法逃離沉默了,經過這些年,她的沉默好像變成了一種具有實感的事物,它把她壓迫著,反過來控制了她。
她在被海嘯淹沒頭頂的前一秒,把自己的沉默伸向了他,她沒有猜錯,他真的救了他。
林澗鬆緊握著她的手,她彎腰微微喘著氣,一兩隻鳥兒在破廟外的樹上啁啾著,似乎在抗議他們兩個不請自來的入侵者,除此之外,世界靜得出奇。
雲蓁抬起眼,和林澗松對視,他的背後,菩薩金色的面孔慈祥而寬容。一前一後,他和菩薩的身影重合了,菩薩金光閃閃,他的神色堅定而憐惜。雲蓁一直覺得如若真有菩薩,那菩薩也一定是偏心的,普渡眾生說起來只是他們的口號,但是該保佑誰,不保佑誰,菩薩心裡自有主張。
不然,為什麼善良總是被踐踏,渴求總是被忽視,冷漠和麻木又為什麼是那麼多人的代名詞。
這世上哪有什麼菩薩,林澗松就是她的菩薩。
雲蓁對他說:“好荒謬啊。”
林澗松說:“為什麼荒謬?”
她說:“以前我覺得沒人能救我了,所以我只能想辦法自救,到現在沒辦法了,我破罐子破摔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卻遇到了你。”
“時間要是正常的就好了。”
林澗松說:“正常的怎麼樣,不正常的又怎麼樣,反正活過的每一秒都是真實存在過的,那就夠了。”
雲蓁說:“你說得對,每一秒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他們離開破廟,把菩薩拋在身後,他們爬到了山頂,離天空更近了。山上的風很大很急,雲蓁的頭髮被吹得到處都是,林澗松看著她,像在看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雲蓁問他:“你在笑什麼?”
林澗松不答,笑著搖搖頭,他對著她輕輕一吹,說:“這樣就把你的煩惱都吹走了。”
雲蓁看著他,也笑起來:“我小時候看電視劇,主人公們爬上山,都愛在山頂大聲喊,我以前就在想,有什麼好喊的,嗓子痛不痛,矯情不矯情啊,現在我才知道,”她走過來,緊緊貼著他,她對他一笑,漫山遍野的野花在這一瞬間都開放了,無數的花朵對著他釋放出香氣,他滿眼都是琳琅的顏色,他聽到她的聲音對他說:“原來人站在山頂,是必須要對著山下喊的,這是一種基因本能。林澗松,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山頂的天空要比地面的看起來更藍,雲朵從一朵朵棉絮變成了一縷縷絲綢,雲蓁把雙手卷成喇叭對著山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喊:“李素君,李素君是個大傻逼——”
風吞沒了她的聲音,尾音卻飄來蕩去傳了很遠。她接連喊了幾聲,喊得彎下腰來,扶著膝蓋喘氣。
她歪著頭對他笑道:“該你了。”
林澗松也不甘示弱,他大聲喊道:“侯萬生是臭狗屎——”喊聲驚飛群鳥,它們扇動翅膀的聲音好像一陣陣微型颶風。
雲蓁笑起來:“侯萬生是誰?”
林澗松躺在高茂的草叢裡,白襯衫和綠草地色塊交錯,他說:“我初中班主任,不把人當人看,我到現在都很討厭他。”
雲蓁也學著他的樣子躺下來,遠處的天空是青灰色的,白晝和夜晚的交替將會在那裡開始,直到每一片雲融入另一片雲裡,直到整個世界都剩下一片模糊的鋼灰色,夜晚吞噬白晝,另一個白天開始進入倒計時。
十二點半,雲蓁睜開眼。
熟悉的黑暗和寂靜,她按亮手機,看著熟悉的六月二十四日,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裡,任由這疲憊感淹沒了她。她幾乎在閉上眼的第二秒就睡著了,以前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晚上根本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