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受盡委屈忍讓你許久,為什麼他在明確你的規矩並覺得自己做不到的時候不搬走?你們之間的合同完全不正規,他想搬走不是一件難事。”
“……”這是盧景完全沒想過的角度,他愣了半天,沒接上話。
“第二個邏輯性錯誤。”胡斯御帶著點不太明顯的笑意,哄小孩兒似的語氣慢慢跟盧景說,“你覺得什麼人才有資格評判你是否自私?一個為你付出而沒有得到回報的人才可能有資格,他有麼?他好像確實盡力了,把自己弄得委屈得不行,實則是偷換概念,他的盡力是處於約定條款中的‘被迫’,而不是拿你當朋友的‘主動’,能理解麼?”
“……好像,不能。”
“換句話說,那些本就是他該做到的,他沒有做到本來就是不對的,現在卻怪你不體諒他。當然,我的意思不是他故意偷換概念只為了說你自私,他大概沒意識到自己在偷換概念,沒意識到他自己才是那個自私的人,一個人隨意評判別人的時候往往是在評判自己。”
胡斯御其實沒什麼哄人的經驗,很不擅長,他唯一鬨過的人就是過年走親戚時總喜歡粘著他的小侄女。不過那個年紀的小女生,“啪嘰”一下兒就抱住了你的腿,你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就哭鼻子了,開啟手機給她玩個換裝小遊戲她就又眉開眼笑了。
盧景肯定跟五六歲的小女孩兒不一樣,比小女孩兒難哄多了。他有些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沉痾頑疾似的難以治癒,慢慢把這個人變成了無法跟別人敞開心扉的人、無法跟別人提出要求的人。
這些都不難看出,胡斯御一開始以為他是遊刃有餘地在演戲,後來反應過來他真是這樣的,又回過頭去想盧景的一舉一動,不過是把自己罩在個殼子裡,時時刻刻想扮演他以為的“普通人”。
這沒什麼對不對的,只不過跟胡斯御的為人處世太不相同,他是絕不會成為盧景這種角色的——觀察別人怎麼做然後儘量地去扮演,或者這麼說,盧景最大的追求可能是不犯錯。
盧景很久都沒有再說話,搞得胡斯御都開始想自己剛剛說的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讓盧景誤會了。結果半天傳來聲悶悶的回應:“我想不太通,可我跟很多人就是不一樣,我會把很多事情都搞砸,到底是誰錯了我也分不清……但你不同。”
胡斯御笑:“我?”
“嗯,就是……很酷。”
“我是你口中的‘很多人’嗎?”
“……不是的。”
“既然如此,我跟你有什麼區別?”
“……”
“我們都是少數,那你為什麼想成為大多數?你覺得大多數是最安全的,但事實上你要是逼著自己成為大多數,也就意味著你以後的人生會遇到無數‘張之意’,甚至可能你以後只能遇到‘張之意’了。”
盧景又在摳沙發扶手上那個小洞了,感覺這個洞肉眼可見地有些變大了。他的手停不下來,這通電話太費腦子了,他覺得胡斯御簡直是個邏輯強盜,可他短時間內找不到很有力的證據來反駁胡斯御的話。
直到胡斯御那邊發出輕輕的一聲“嘶”的聲音,結合起來一系列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突然站起來發現腿麻了的抽氣聲。
盧景猛然清醒過來,睜大了眼睛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眼,驚覺這通電話已經持續了四十分鐘,他才連忙道歉:“啊!不好意思,我沒有注意時間,沒想到都這麼晚了……你要不要……”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