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當年池老爺子同池祝,都是血淋淋的被抬了回來。池老爺子雖然裝死躲過一劫,可他到底年紀不小,底子破虛,亦是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池祝就更加不用說,那會兒簡直是有出氣沒有進氣,家中連壽衣棺材都已經備下了。
她那會兒十月懷胎,肚子裡揣著池時,先前尋郎中把脈,個個都說是男丁跑不了的。那時候她還年輕,哪裡遇到過這等症狀,一看到池祝的樣子,便受了驚,當即就發作了。
“那會兒父親危在旦夕,瑛哥兒見不得血,老爺子臨終之前,硬是叫各房發誓,每一房必須有一個男丁當仵作,若是違背此誓言,讓池家的仵作之術斷了傳承,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太為了讓他得安心,抱了剛剛出生的阿時去,說她是個小哥兒,日後要繼承池家衣缽。這一開口,便是十多年過去了……”
“我當時並不知情,只聽得周圍的人都說是小哥兒。後來發現了阿時是女郎,還以為有人將她換了,還尋了母親來問。”
“當時母親允諾,等到阿時長大了,便對外說,她八字硬得當做兒子養到十六歲,方才可以恢復本來身份。我若是不同意,那便只能瑛哥兒去當仵作了。”
池祝後來雖然撿回來了一條命,但是也沒有辦法,再有子嗣,沒有另外一個小哥兒可以來替池瑛了。池瑛見血就暈,硬要他去做仵作,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姚氏權衡再三,當時已經板上釘釘了,有老太太兜著,池時便照著兒郎的樣子長大了。再往後去,她自己個喜歡當仵作,壓根兒沒有要恢復女兒家身份的意思。
這一拖再拖,便拖到池時十六歲了。
池祝聽著,並不意外,幾乎同他猜想的,完全一致。
他這麼多年,是很頹廢,也不怎麼管事,可他並不是蠢蛋,相反,在池時橫空出世之前,池祝是池家最厲害的天才。
池家將池時當兒郎養著,她自己個也與常人有異,比起龜縮在後宅裡,倒是不如讓她就這麼活下去。那些所謂的規矩也好,三從四德也罷,在他池祝這裡,那是統統都沒有的。
“老爺子那裡,夫人你也不必憂心,天塌下來了,不是還有我在麼?五房非要有人做仵作,可沒有說,不能讓小娘子當仵作。即便是不認同,那也不算什麼。”
“我去尋個無父無母的仵作小子,認來做兒子;亦或者是,咱們一家子人,分出去單過,都不是個事兒。再則……父親未必就不知曉。”
“他那麼希望重振池家,怎麼可能放著這麼天才的阿時不喜歡,卻硬是要去扶持我二哥呢……若說這家中,有誰是老狐狸成了精,那就非老爺子莫屬了。”
池祝說著,壓低了聲音,“而且,老爺子這麼多年,也不是不能回來。只是當年我們離開京城,不全是因為丁憂一事。內裡涉及朝堂,我不便多言。”
“老爺子在阿時來京城之前,將先祖手札給了她。他既是默許,亦是做了兩手打算。長房行事,今日你也瞧見了,日後若是出了亂子……亦或者是阿時捅破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