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差官們依言,個個手持橫刀,面露威色。
聞人樾是讀書人,不興這套刀槍,他輕描淡寫道:「可我接生生歸家,名正言順。江大人又該說自己是什麼身份?若為查案,回京後再送拜帖不遲。」
「江大人主審此案,朝中同僚本就頗有微詞,大人更是大案在身,擅離職守,今日早朝陛下聽聞此事後,龍顏已然有怒。我想江大人該在淨慈庵多留幾日,查到水落石出,才好有個交代。」
藺懷生從裡頭出來。他向庵中女尼借了一頂帽子,垂下的長紗以掩脖子傷口,他走得很慢,聞人樾卻目光如炬,一瞬不移地盯著藺懷生。
藺懷生走近,微微仰頭。
「我跟你回去。」
聞人樾欣然而笑,握住藺懷生的手,卻摸見掌心的紗布。他頓了頓,神色有些心疼,當面到底沒問什麼。
藺懷生上馬車時似乎回了下頭,但最終江社雁也不知,帽紗下生生是否在看他。
古寺門前,男人身影落寞。
聞人樾慣會誅心之言,就點明江社雁情意不磊落,點他滿心嫉妒,是世上再俗不過的男人。
……
馬車裡,藺懷生一句話不肯和聞人樾說。
聞人樾察覺後,倒是毫不強求,也任藺懷生坐得離他很遠,只看得藺懷生帶著紗帽的背影。
熱茶氤氳,又在沉悶間逐漸散了熱氣。藺懷生無心品茶,茶涼了才匆匆抿一口。他心中有太多疑惑,不僅只是案子本身。他身上諸多傷口,昨夜江社雁為他挑了許久的碎石沙礫。紗布一層層地裹,可與上一個副本相比,這次藺懷生的痛覺似乎很遲鈍,甚至在被扼住喉嚨時,藺懷生竟然毫無痛感。此外,藺懷生本身睡得很輕,但黑影三次出現,他都未能及時醒來。
這個遊戲本身不對勁。
訓導者751同樣沒有說實話。
藺懷生心裡有了計較,打算等這次副本結束後試試能不能從751的嘴裡套出資訊,他想完,就先把遊戲的事暫放一旁,轉而思索案子。
後來藺懷生和江社雁統一了幾樣要追查的疑點,弄清楚追到淨慈庵的殺手與襲擊藺懷生的黑影這兩撥人的真實身份是最為重要的,其中必然有一者是殺害藺其姝的真兇。於是又不得不查當年西靖王府一事。至於聞人樾,藺懷生也想試探。
藺其姝提到,聞人樾恩將仇報,當初聞人樾被西靖王府相中為婿,白衣出身的聞人樾才得以迅速躋身京中權貴,這是恩。那麼仇,則指西靖王府之案,只是仇之深淺,聞人樾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目前尚不得知。
江社雁見他決心至此,只得告誡:「聞人樾看似光風霽月,實則睚眥必報,不能以常理推斷他動機。倘若他與王府確有恩怨,生生,你務必先保全自己,不要以身犯險。」
當下車內無言,長途跋涉令人發困,藺懷生強挨疲倦,卻終是抱著滿心思慮沉沉睡去。
聞人樾微笑,收拾去已經無用的茶水。他終於把人攬在懷中,手指拂開長紗,卻看見藺懷生青紫難掩的脖頸。
……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藺懷生忽然驚醒。他欲猛坐而起,可昏昏沉沉的大腦卻讓他幾番掙扎。
他已不在馬車裡,顯然是回到聞人府,可眼前所見布設,卻是藺懷生完全陌生的。入目全是昏紅,紅帳紅幔紅床紅喜窗,床頭甚至擺著兩套新人喜服,其中鳳冠霞帔,璀璨奪目。
藺懷生陡然一悚,而後認出這仍是他的小閣樓,但改得面目全非。他躺在已經換上龍鳳呈祥喜被的床中,萬幸身上仍是原來的衣服,只紗帽不見蹤影。藺懷生想爬起來,卻聽哐啷聲響,他低頭一看,床柱四角新裝了金鎖鏈,金銬卻已經咬死藺懷生的手腕腳踝,它們樣式精美,乍一看像是訂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