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很敏感,轉過來:「你笑什麼。」
唱的是他,生怕別人說不好話的也是他,江寄說沒有,小舟就狐疑地轉回去,繼續跑前跑後地擦灰塵,過了一會,江寄就又聽到他不自覺的哼歌。這歌聲和晚上洗澡間裡傳出來的歌聲吻合,是這個年齡男孩子最快樂的歌唱。
這是他們日常的一個小小片段。
一個屋簷下,是最直接的挑戰,要麼急速升溫,要麼直接崩盤。他們新手上路,橫衝直撞,卻硬生生開出第三條道路:老夫老妻,無話不談。
今天幾點下班,降溫添衣防寒,這些都是常態。晚飯和十點鐘後的夜晚,是每一個情感升溫的現場。他們無意去挖掘對方的秘密,但過往總會在氣氛良好的聊天中自然洩露,為他們拼湊出一個立體的對方。
比如小舟就知道了江寄的祖籍,是申城。小舟沒去過申城,但知道那裡是長江的尾巴,是極度繁華的大都市,多奇妙,他生長在長江頭,江寄在長江尾,他們卻在長江的中間相遇了。
江寄則知道了小舟對未來的展望,他喜歡語文,喜歡地理,生活裡也許他囿於一個地方,但他從來嚮往名山大川,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經線緯線。
「小舟,你對你將來想考什麼專業有規劃嗎。」
小舟微愣,一會後,他垂下頭,躲避江寄的目光。江寄作為老師,最清楚學生這種表現意味著什麼。
「還沒……」
「我就是想先賺錢……」
小舟的聲音很小,因為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大失誤,這和沒有方向的無頭蒼蠅有什麼區別。
江寄洞察小舟的失落,更理解他的侷限。在其他學生有父母、乃至老一輩一大家子為他們參謀的時候,小舟只有他自己,他在行動上擔負著自己全部的未來,但思想上他的確還只是十來二十歲的孩子。
「錢是賺不完的。」
「或者殘酷一點說,投在教育裡的支出,各個家庭有各個家庭的投法,就像你說的,市面上的補習班有一兩百的,三四百的,更不要說那些走藝術道路的學生,一堂一個小時的聲樂理論課就要一千。」
後面的數字顯然已經超出了小舟認知,見他緩緩睜大了眼,江寄適可而止,只總結道。
「這同時也是一種拿捏人心的消費陷阱,報了三百塊的,當看到四百塊、五百塊的班時,哪怕授課老師一樣,都會認為老師額外多教了解題技巧,於是咬牙改報五百的……」
「小舟,市場上的培訓機構本身就良莠不齊,你再節省、攢再多的積蓄,但也經不起多少次消費陷阱下的試錯。」
小舟訥訥道:「先生你說得對……」
「而且送外賣是高強度的工作,學習同樣也高強度,你到時候怎麼平衡。你這會都打呵欠了。」
才過十點,江教授平淡的言語卻嚇得小舟硬生生憋住了第二個哈欠,他嘴巴閉上了,眼淚卻止不住泛花。
江寄啼笑皆非,但還是故意往嚴重了嚇他。
「我當時高三,班主任警告我們如果考不好,就得去隔壁。」
「這種『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的壓力,在高三學生中普遍存在。往上走會看到更好的世界,但往上走的臺階也一定充滿激烈,你怎麼辦?」
「我,我……我往死裡學。」
小舟悶道。
他還是隻會有一答一,並不是那種很有自我意識的小孩,但江寄又覺得,沒必要強行改變小舟。哪怕答得很質樸,但也足夠看到小舟的決心。
「小舟,我並非打擊你,但備考宜早不宜遲。這件事我目前有了一點想法,等過兩天確認清楚了,我再給你答覆。」
儘管江寄沒有明說,但小舟知道對方在為自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