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還在笑,可即便笑地再燦爛,眉梢眼角也分明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憊懶。
就好像再栩栩如生的絹花,也不可能替代真正的鮮花,哪怕工藝精湛的絹花可能比鮮花還美,可鮮花之所以稱為鮮花,便是因為其鮮活,因為它有著絹花沒有的蓬勃的生命力。
又彷彿日暮時分,西邊垂落的太陽。
夕陽與朝陽一樣彤紅,甚至往往比朝陽更加豔麗,可誰都知道,夕陽之後便是黑夜,所謂夕陽的豔麗,更像是燃燒自我後最後的餘暉。
而當餘暉也燃盡時,晚霞散去,暗淡的天際便只剩一顆發出暗淡紅光的落日,明明是紅色的,卻給人以蒼白感,而等那最後一絲紅色也從天際消散,太陽便徹底墜入黑夜裡。
……
睢鷺不喜歡這樣。
他甚至覺得心慌。
肯定有哪裡不對。
但他不知道哪裡不對。
那天之後,他曾經詢問冬梅姑姑,旁敲側擊說出自己的想法,然而冬梅姑姑並不理解。
冬梅姑姑覺得,公主吃好喝好睡好,而且備受皇寵,最近也沒不長眼的人來氣她,那麼,就沒問題啊?
憊懶些也正常,哪個養尊處優的公主貴夫人不是慵懶又優雅的
雖然覺得自家公主哪哪兒都好,但冬梅姑姑偶爾也會羨慕別的貴婦人被誇什麼“端淑嫻雅”之類她家公主從沒被誇過的詞兒,如今她家公主突然變文靜了,說不定正好讓人誇一誇。
……
睢鷺無法,只得自己問她。
可樂安,彷彿自己都渾然無所覺般。
“嗯?”她睜著眼,眼底仍舊清澈,黑白分明,看上去儼然與初見時沒什麼分別。
“不開心?沒有啊,我很開心哪。”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她咧開嘴笑,眉眼也笑,整張臉都在笑,彷彿怒放的牡丹,容色極盛,豔麗灼人。
“憊懶?嗯……好像的確有點。”
“可能是因為入夏了吧,夏天不就是這樣嗎,總是讓人昏昏欲睡,總也睡不飽……唔……不說了,我好像又困了……”
說罷,她便真的又睡了過去。
於是刻意露出的笑容便也隨之收斂了,唇線緊抿,眉頭輕皺,眼角低低地垂下,雙手在胸前並起、握拳。
整個人,彷彿一朵閉合的花。
“公主,我選第一個。”
所以,他沒有一絲猶豫地如此說道。
他不管她出了什麼問題,但已經定下的約定,他不對允許她退縮,哪怕是打著為他好的名義。
更何況——
他不想看她繼續這個模樣。
慵慵懶懶,興致缺缺,彷彿世間一切都不再能激起她的興趣。
雖然說不出為什麼,但他不喜歡這樣。
他希望她能變成冬梅姑姑口中的,以前那個愛玩愛鬧的樂安公主。
而要達到這個目的——
就要讓她的生活起一些變化,一些大的、劇烈的、正面的變化——比如,與他成親?雖然可能有點不太恰當,但的確,就好像民間常說的“沖喜”一般。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他想試試。
於是最終,婚禮便定在了大暑後,立秋前。
看著很遠,其實很近。
時序已經入夏,而當人忙碌起來時,時間便彷彿過得格外快,幾番蟬鳴,幾場陣雨,轉眼便能入了秋。
於是,為樂安公主籌備婚禮的相關所有人等,全都忙得不可開交。
樂安倒是樂得清閒——雖然這話說著好像有點怪,但事實就是如此——左右她又不是第一次甚至第二次成親,早就駕輕就熟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都清楚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