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的境況,所能得到的,除了不痛不癢,毫無作用的安慰,便是教她最不欲瞧見的,憫然的目光,但是這些蒼白無力的安慰與憐憫,於她而言,又有何作用呢?
她寧可將自己縮起來,獨自舔舐傷口,亦不願接受旁人諸如此類,無力的勸慰。
起身,往內間中去,林鸞的聲音已然恢復了平日裡的平靜從容,彷彿方才的那一抹脆弱,只是冬琴的錯覺。
「我乏了,要歇一會,你退下罷。」
冬琴聞言,雖有話欲說,但見林鸞意興闌珊的模樣,亦只得福了福身,然後退了下去。
放下羅帷,仰躺於床榻之上,林鸞有些疲乏,但因著紛亂的心事,她卻了無睡意。
頗為苦惱了一會,林鸞想著自己再這般憂愁下去,亦不過是自尋煩惱——更何況,船到橋頭自然直,將會發生之事既然她阻攔不了,那便等著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打定主意,心中的煩悶倒消散了大半,身體上的疲憊睏乏復又漸漸湧了上來,不知不覺間,林鸞竟真的睡意沉沉地打起了盹。
只是,她方才睡下不過兩刻鐘,便被外面傳來的一陣喧鬧聲所吵醒了。
自床榻上緩緩坐起身來,林鸞撩了下曳地的羅帷,正待坐到床沿上,趿上鞋子,卻忽聽內間之外,冬琴正同什麼人在言語。
只聽冬琴刻意放輕了聲音,低低地問道:「外面在吵鬧些什麼?」
林鸞聞言,不禁頓了頓手上所要撩起羅帷的動作,側耳凝聽著內間之外的兩個女使輕聲細語的交談。
聽到冬琴的詢問,平日裡向來守在外間,林鸞與她接觸不多,但瞧著亦是個沉穩性子的女使知雨,聲音卻有些焦灼與擔憂。
只聽知雨有些犯愁地低聲解釋道:「冬琴姐姐,是西面鄰居家的夫人帶著他們家的小姐上門來了,他們說白日裡娘子傷了他們家的小姐,他們家小姐胳膊皆骨折了,現在要來討個說法。」
「……」
得到這樣的答覆,冬琴不禁有些無奈,亦理解了為何回來之後,林鸞會流露出那般頭疼的模樣。
當真是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誰曾料到隔壁的那位賀小姐,竟是這般難纏的人物。
但,誰又能料想到,白日裡出言不遜,囂張跋扈的女郎,竟是這般弱不禁風。
定了定心神,按捺下心中的那幾分無可奈何,冬琴雖有些憂慮,但亦只不過是在擔憂此時此刻,已然歇下了的林鸞。
冬琴怕擾了林鸞的清靜,更怕她回來之後,本便有些煩悶的心情,會緣於此事,愈發不虞起來。
畢竟,那位小娘子,如今可是聖上放於心尖尖上的人,有什麼能比她的喜怒哀樂更重要呢?
至於隔壁那位不曉得是真骨折,還是佯作骨折的賀小姐,冬琴倒並不曾放於心上。
頷了下首,冬琴輕聲同知雨道:「曉得了,我出去瞧瞧,很快便會解決好。你好生守著娘子,莫要教她發覺了此事,更添煩惱……」
只是囑咐的一番話尚未說完,內間的房門,便被人自裡面開啟了。
冬琴口中的言語不由得頓了頓,側眸望去,門前立著的,果不其然是那位已然歇下了的小娘子。
只見她披著一件荷青色的褙子,鬢髮微散,幾縷鬆垮的烏色髮絲盈盈落於瑩潤白皙的頸窩,清艷俏麗的模樣中,透著幾分隨性的慵懶,顯然是方才醒來的模樣。
只是,此時此刻,小娘子的眉心卻微微皺著,神情沉靜地望著自己與身旁有些惶恐的知雨,彷彿已然洞察了一切,又有些不虞她們的自作主張。
在林鸞清凌凌,有些冷淡的目光注視中,饒是冬琴自幼於宮中長大,見識過許多不怒自威的貴人,此時亦不免有些脊背生寒,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