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陷入昏沉的玄憫倏然一驚。不知為何,這種聲勢浩大又悠遠的鳴聲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聽過。然而這念頭閃現的那一剎那,幽黑的深水陡然瘋狂旋轉起來。眨眼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就好似有人在這深池之下突然鑿了一方洞眼。滿池的水以翻天的力道貫入其中,又快又急。
不止是玄憫,在這方黑水中浮沉著的一切物什,都被捲進了這彎漩渦之中。
拖拽之力重若千斤,無人能抵抗得住。
被吸力拽著瘋狂旋轉時,江世寧滿心悲哀地想著:原來泡爛了還是好的,最慘的是五馬分屍。
別說紙皮了,就連陸廿七、玄憫這樣的大活人,都有些夠嗆——周身每處關節都好似被人拉扯到了極致,旋轉的力度再大一些,便要統統脫臼了。
古怪又清朗的鳴吟伴著巨浪翻湧的巨大漩渦,莫名有種極為浩大而震懾人心的氣勢。恍然間給人一種感覺,好似這樣的場景不應該出現在這樣嚴絲合縫伸手不見五指的墓室裡,而是應該出現在煙波浩渺、漫無邊際的江海之上。
龍吸水……
明明天旋地轉什麼也看不見,明明只是一個深池漩渦,江世寧腦中卻不知為何劃過了這樣的字眼,更稀奇的是,這樣的說法,他也只是曾經在書中看過兩眼而已,從沒真正見過。
這些漫謬的想法還未窮盡,他就被吸到了漩渦盡頭。
啪——
隨著一聲脆響,江世寧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大浪翻湧的餘音久久不絕,在空曠至極的墓室中往來回蕩,嗡鳴不息。
直至許久,才逐漸消失,墓室再度陷入極端的空寂之中。
石頂上排列成天罡北斗的七枚夜明珠依然灑著薄薄一層微光,隱約映照在深池之上。就見原本不知深淺的黑水一滴不剩,短短片刻,就被抽了個乾淨,連線兩端的細高石臺也被轟了個粉碎,橫斜不一地躺在池底。
原本積沉在池底的泥沙攢聚著堆在角落裡,像是被某個不耐煩的人揮手掃開了似的。
軟質的泥沙被掃除,石磚質地的池底便徹底露了出來。其中某處不知被什麼東西翻鑿開了,方形的石塊幾近粉碎,被掀到了一邊,露出最下頭的黑土。
在那片黑土之中,窩著一枚透亮的金珠,不斷微顫著。在金珠周遭,或躺或趴著幾個人,均面色發白不省人事。
不是別人,正是玄憫他們。
片刻之後,就聽“咕嘟”一聲,那枚不斷顫動的金珠吐出了一口水,打破了墓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便是一聲頗為瘮人的嘆息。
“哎——”窩在金珠中的薛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要活活撐死了。
方才在池底興風作浪時,他的意識始終的模糊的,只隱約感覺自己砸開了石磚,把黑土裡的什麼東西給碾碎了,吸進了珠子裡。那一瞬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痛快感,就好似眼巴巴盯了許久的東西,終於讓他吃了一口似的。
那種燒得人心慌的感覺,也暫時被壓住了一些。
只是有一件事情不太美妙——金珠在吸食土裡的東西時,一個亢奮,用力過猛,把一池的水也吸了個乾淨。
這會兒……有點兒撐得慌。
薛閒頗為糟心:這水又沒進他的肚裡,只是被金珠一併化了,怎麼金珠沒破,他反倒快要撐吐了?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就在這祖宗哼哼唧唧來回滾著的時候,躺在池底的玄憫手指動了動,倏然睜開了眼。
不知為何,他睜眼的瞬間,目光防備中有些空茫,似乎在那一瞬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周遭是何人,所做是何事。他盯著穹頂上的天罡北斗看了片刻,猛然翻身坐起來。
薛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