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要面臨的這個案子,很快就使人感到它分量更重,也更加兇險莫測。但此時此刻,一切都彷彿沒有預兆。這是個陰沉而潮濕的傍晚,是今年最後幾個冬日中的一天。我這位朋友邀我到他聖詹姆士廣場的寓所喝茶,共同打發近乎死寂的時光。倫敦的生活了無生氣,就像這轉瞬即逝的白天,它讓我們所在的客廳勉強有些亮光。屋內光線很暗,使得瓷茶具、桌布和窗簾上的白色花邊像是些泛著螢光的白影,似隱若現。所以我才說,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有這樣一件大事。也許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剛才我從他眼神中捕捉到的一絲感到興趣的閃光。當時他正以少見的細心,看著扶手椅上的印花傢俱布。

歐文在身材、頭姿及儀表舉止方面頗有風度。他和我一樣,都年近不惑。他的頭部除了眼瞼厚實、有幾條愛思考問題的皺紋以外,仍使人感到年輕,而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兩片擅長說話的嘴唇。它們似乎早就被設計好了,以使其主人口齒伶俐、用詞考究——他一般總是細加斟酌,尤其是隨口運用諷刺式的幽默時。這時,他的一根手指按在臉頰上,思考著什麼,最後總算開腔了:

「阿喀琉斯,案子奇怪呀,對不對?」

「什麼案子?」我吃了一驚,問道,「我並沒有從社會新聞欄發現什麼引人注目的罪案,甚至最不起眼的瀑行都沒見到呀!」

他搖搖頭,親切中帶著無奈。

「親愛的阿喀琉斯,是不是一定要有流血,一件罪行才值得關注?」

「當然不。可我一點都沒看到值得關注的事。說真的,我只是瀏覽了一下主要標題。」

他探究地望著我。

「我覺得您心裡煩著呢,朋友。」

「但有人正急急等著春回大地,跟他相比,我還不算心煩。」

「您在韋奇伍德的藝術多餐具公司,是不是有些要操心的事?」

「不,這方面一切順利。」

「心裡有何不快?」

「沒有。」

「那,」他又說,其邏輯讓人繞不過去,「這麼多年來我用心栽培您的觀察力——我得承認,並不那麼容易——也夠可以了吧。就憑這一點,您本該注意到這件奇怪的事……」

他再度拿起報紙,將它在我膝上攤開,用粗胖的食指指著一篇文章:

斯捷普內:奇特的酗酒者鬥毆

我狐疑地抬頭望著他,心想他對這樣一些小事也注意起來,心情未免太消沉了吧。

他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麼,不大客氣地反駁道:

「您先讀讀吧,然後再作判斷。」

說著,他起身走到壁爐那兒,背對著我,專心欣賞起那九個裝飾在壁爐檯面上的大理石美女。

我帶著困惑,開始讀這文章。

伊萊亞斯·扎金託斯堪稱自然界之偉力:他全身肌肉隆起,脖頸粗如水牛,濃密亂眉下的眼神彷彿凶煞……料想無人膽敢向他挑釁。此人系一水手,希臘克里特島出生,現時正在倫敦碼頭打短工,其人辦事以一頂三,先後僱主均表滿意;唯有品行不佳,曾招惹多宗法院官司。該人生性易怒,脾氣暴躁,身為一家之主卻並不稱職,生活放蕩、好酒,晚間多赴東區貧民窟烏瘴小酒館消磨時光,混跡一群相投者間。他來此發號施令,確屬名副其實之山寨大王,但凡招惹他者,莫不肋骨斷、牙齒落、胳膊折,似此不可悉數。然上週五,此人終遭遇更強高手……

當晚十時許間,有一衣著怪奇之男子走進「紅種人」酒吧大堂。此人若現身西區的攝政王大街,恐會更加惹人注目;然而此時此地(斯捷普內),他置身各種國籍、偶爾亦有異國裝束之水手中間,卻並無多少顧客覺得刺眼。只見他身披獅皮,獅嘴上頜矇住頭顱,恰如一鴨舌帽遮住眼睛,故其面容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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