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被招得紅了眼睛,不時有人咽嗚出聲。
壓抑的哭聲傳開,悶得官差、小二哥們都嗓子發酸。
孫恪站在窗邊,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平日身上那股子混賬氣亦收斂了,只垂著眼皮,一言不發聽著底下動靜。
蔣慕淵也聽得很清楚,斂眉沉沉嘆息。
他不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前世征戰,外敵退兵時一把火燒燬城鎮,留下一片焦土、滿目瘡痍;
順德三十二年的兩湖大水,沖垮村落無數;
因天災、戰事背井離鄉、遷徙萬里的百姓,正如底下吃酒人的模樣。
再說得近些,上月中元,大江邊放下河燈的兩湖人,不也是哭成了這個樣子嗎?
可哪怕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依舊不會使人麻木,反而是深感自身力量的不足。
做東的成國公父子,自然不可能只出銀子不露面,他們倒沒有坐在哪家酒樓的雅間裡,而是與紹府尹一道,搬了桌椅在街邊坐了。
段保戚也在一片哭聲中紅了眼睛,雙手緊緊握拳,低聲喃道:“京城繁華地,還有這麼多的傷心人,這兒哪是我平日裡熟悉的熱鬧東街呀……”
話音雖不重,邊上的成國公卻聽見了,趕忙重重咳嗽兩聲,狠狠瞪了兒子兩眼。
前回鬱園裡,還能說是酒後糊塗,說了沒說都不記得,今兒個再傳出些不合適的言論,叫人揪著辮子再告一狀,那就麻煩了。
可是,嘴上不好明說,成國公內心裡也是明白的。
在萬千浮華下,還有許多百姓在吃苦。
段家的爵位,是他的祖父靠一生的戰功、又因他父親叔伯多戰死而得來的,先帝封爵時,祖父已經老邁得起不來身來。
成國公也練過功夫,落下一身傷,就算家裡金山銀山,也養不回他的身體。
邊疆百姓的艱難,他從小到大聽祖父說了無數。
成國公不叫段保戚妄言,卻讓人通知各位東家,只管再添酒菜敬故人,總歸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掏錢的人不心疼,還記掛著不要隨意浪費的百姓也就放開了手腳,滿上了酒盞,對月拜了拜,又反手撒在地上,敬了先人。
這股子悲慼之中,昏昏醉酒的人也醒了大半,頓時老實了許多,不再有人仗著酒勁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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