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墨小心翼翼地捧著銅鏡,一點點湊到楊昔豫跟前,垂著頭不敢吭氣。
賀氏把兒子從侍郎府裡接回來後,還以做事不利為由,處罰了之前伺候楊昔豫的小廝們,又重新撥了人手來。
捻墨就是新來的。
他伺候二爺時日短,愣是沒有從對方身上找出從前京中傳言裡的“溫潤和氣”來,反而是讓他膽戰心驚的。
許是傷了顏面,楊昔豫近來的脾氣特別暴躁,傷後第一回照鏡子時大發雷霆,自那之後,已有一旬,再不肯看一眼鏡子。
今日,不曉得哪兒來的心潮,楊昔豫讓捻墨取銅鏡來。
捻墨暗悄悄給自個兒鼓氣:二爺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不再青一塊紅一塊,應該不會再……
“嘖!”楊昔豫皺起眉頭。
捻墨被這一聲唬了一跳,險些沒拿穩銅鏡。
楊昔豫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興許是模樣恢復了八九成,他舒坦多了,終是沒有為難捻墨,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捻墨半點沒有耽擱,放下銅鏡出了屋子,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就見賀氏不甘不願地和楊氏一道來了。
這是楊氏在楊昔豫歸家之後,第一次回孃家。
當然不是她主動回來的,是楊家三請四請請回來的,若不然,以她那天和賀氏撕破臉的吵法,哪怕能屈能伸,也要再端上幾日架子。
楊氏沒有急著進屋,沉沉看著賀氏,道:“幾位老太太的話,嫂嫂也聽到了,你不願開口與昔豫說,就我來說,只是,莫要再拖我後腿!”
賀氏繃著臉。
這幾天,幾位老太太沒少教訓她,說她不懂輕重、沉不住氣,哪怕閔老太太潑皮無賴,其中還有楊氏周旋,可她卻不管不顧帶楊昔豫回來了。
這可不是爭一口氣,這損了楊氏的臉面,也要毀了楊昔豫的前程。
畢竟,侍郎府請的先生是數一數二的,楊昔豫跟著他,進益良多,眼看著過兩年要下場初試,現在換先生,自損根基。
賀氏再橫,橫不過老太太們,哪怕一萬個不甘願,也只能給楊氏低頭。
不僅是楊昔豫的學業要聽楊氏的,連娶妻,最好的人選還是楊氏挑中的顧雲錦。
楊氏知道賀氏委屈,自個兒的兒子的大事,全要聽小姑子的,當孃的一句話都說不上,換誰能高高興興的?
可說到底,還不是賀氏沒本事?
要不是楊家年復一年走下坡路,楊氏還要費心費力給孃家謀劃?
楊氏再不理賀氏,撩了簾子進屋去。
楊昔豫坐在大案後,聽見動靜抬起了眼簾。
楊氏上前,仔仔細細觀察一番,嘆道:“看起來好得差不多了。”
“勞姑母掛心。”楊昔豫悶聲道。
楊氏坐下,勸道:“姑母與你說要緊事,你千萬別不愛聽。
外頭流言多,你一個體體面面的公子,遇到這種事,肯定下不來臺。
可你還不到弱冠呀,這輩子還長著呢,他們笑你一時,能笑你一世嗎?
世間就是捧高踩低,等你出息了,金榜題名,平步青雲,你且看看,今日笑話你的在哪裡?
我們不說旁人,就說你姑父。
他當初被人說是賤商出身、不堪大用,現在呢?他同科的進士多的是還在旮旯窩裡當小官的。
近來的流言,他閉門在家,可你看著,過了這一陣,他重回工部,誰見了能不拱手哈腰叫一聲大人?
你只要好好唸書,以你的才華,一定能考出來。
姑母會安排好的,你和令崢他們繼續跟著先生唸書,還有遊兒,四個人都不變。”
楊昔豫疑惑地看向楊氏。
他在侍郎府住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