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而言,越發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洪嬤嬤動手,替方氏梳得整齊,又翻了首飾出來,儘量擋住了她額頭和髮間的傷痕。
一切妥當了,壽安擦了臉,與顧雲錦一道去前頭靈堂。
裡裡外外的,聚了不少人。
幾個嬸孃趁著壽安不在,嘴上議論方氏。
“哪有這麼巧的意外,還不是為了女兒,哎!”
“這麼多年對郡主不聞不問的,我還當她真鐵石心腸了,臨事兒了還不是放不下!”
“早知如此,前些年待郡主好些,母女之間何至於那般生分。”
“我們族裡也不是沒有寡居的,都沒有她這樣不管孩子的……你們說,男人沒了,孩子總是個依託吧……”
她們自顧自說著,突然瞥見壽安和顧雲錦身影,臉上不由訕訕。
壽安聽見了幾個詞,想替方氏解釋幾句,話到了嘴邊,還是都嚥下去了。
母親吧,從不想有人能理解她,也不稀罕有人喜歡她,甚至不希望唯一的女兒喜歡她。
她不在乎被人說冷情,也不在乎被人說男人死了就活不下去,她在乎的只有女兒的一生隨順。
壽安入了靈堂,在墊子上跪下,抬頭看著新刻好的牌位。
蔣慕蕊跪在邊上,見壽安來了,挪了過來,小聲道:“我昨兒是不是不該那麼說她……”
她在今天出事之前,真的不明白方氏,只覺得她軟弱又心狠,哪怕摔下山的訊息傳回來,她都以為是真的失足,剛剛跪在這兒,聽嬸孃們嘀嘀咕咕說了不少,才恍然大悟。
壽安握了握蔣慕蕊的手,道:“她應該會很喜歡你。”
答非所問,叫蔣慕蕊愣住了。
壽安解釋道:“所有真心實意為我好的人,她一定都很喜歡。”
所以,在半年前,壽安才會看到難得露了些些笑容的方氏。
方氏的笑容是給祐哥兒的。
現在有國公爺和蔣慕淵,將來有祐哥兒,寧國公府能強盛多少年,壽安就有依靠多少年,多好。
這話說得蔣慕蕊心裡很酸澀難過,只能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的。”
壽安低低應了聲。
她必須要很好,母親會在底下一直看著她,一如這十多年來,都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認真看著她。
有那麼多人待她親厚,可方氏依舊放心不下,她擔心有那麼一刻,沒有人有辦法保護她了,那方氏就會義無反顧地衝到跟前,用那單薄的身軀拼盡所有。
方氏一直看著,直到今日衝了出來……
靈堂外,顧雲錦看了眼壽安,確定她狀況還不差,這才走到了幾個嬸孃跟前。
“我二嬸孃是失足,”顧雲錦嘆息了一聲,滿滿都是遺憾,“今兒的山路太難走了,又全是人,一不小心被擠到了崖邊,腳一滑……”
那幾個婦人皆是一愣,不知道她怎麼突然過來說這些。
待顧雲錦又悲傷地說了一遍,那幾人才接連著反應過來,趕忙點頭。
“夫人說的沒錯,是失足。”
“哎,她不慣行山路,何況今兒還有雪……”
“可不是!運氣實在太差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她們都明白顧雲錦的意思,不管心裡怎麼想的,也不管外頭人是怎麼猜的,總歸嘴上要咬死是意外,明兒有姻親好友登門悼念,她們也一定要這麼說。
方氏選在下聖旨之前失足,為的就是以孝期保下女兒。
失足是意外,自盡是“抗”旨,這一步斷斷不能錯!
另一廂,長公主在榻上稍稍歇了一會兒。
廖嬤嬤端了一碗參茶來,長公主用了,才感覺添了些力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