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祈哼道:“他們是官,朕是皇帝,他們還能當官,朕可當不了皇帝了。”
“是,您當不了了,”洪雋道,“可您該明白,現在讓您硬撐著不投降的都是什麼人,要麼與蔣氏素來不睦,要麼就是官場上渾水摸魚混日子的,一旦兩邊並在一塊,以那位的雷霆手段,豈會讓他們混著?
拖著您的,都是不打算當官了的,運氣好,收拾包袱帶些銀錢回鄉,運氣不好,砍頭示眾,說白了,命都不在乎了,可聖上您,當不上皇帝,您難道就想往死路上走嗎?”
孫祈的面色一變。
洪雋長嘆一口氣:“我輔佐您幾年,主僕真心相待,聖上敬重我,願意聽我意見,我以前是想讓您成為太子、聖上,可拋開這些,我說什麼也要在生死路上拉您一把。
是,成王敗寇,輸得連身家性命都不保都不稀奇,但我不可能在明知您還有生路時,眼睜睜看著您去走死路。
那位不敢殺您,他為了太皇太后,為了安撫朝野百姓,他不敢輕易殺您,也不敢殺孫家任何一人。
可您若堅持不降,迫使他不得不進攻,兵戎相見,就真的沒有生路了。
您不僅僅是您,您還有劉皇太后,有仕兒殿下,您便是為了他們,也得走生路!”
孫祈踉蹌著倒退了兩步,扶著桌案才站住了。
他細細領會著洪雋的話。
劉皇太后這幾日已經思慮過重病倒了,她不想讓孫祈認輸,想讓他強硬到底,說什麼黃泉路上他們母子一道走。
可孫祈真捨得走黃泉路嗎?
不是他貪生,是他不捨得劉皇太后就這麼陪著他去死。
再說了,還有兒子。
哪怕是罪人,有爹有孃的罪人,比孤身一人強太多了。
仕兒還小,失了父母庇護,都不用蔣慕淵動手,他的日子就苦不堪言了。
孫祈可以不管自己,不管其他官員百姓,可他真的就得顧著母親兒子。
他癱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道:“朕好不容易才當上了皇帝,朕可真的不甘心,先生,朕救火遲了,就再也沒辦法坐穩了吧?”
洪雋想安慰孫祈,話到嘴邊,還是要實話實說:“其實,您沒有救下先帝,太皇太后不會跟您計較。
您唯一走錯的那一步,是假造遺詔,遷都江南,徹底寒了太皇太后的心。
就只有那一步,但也足以致命。”
只這一步嗎?
只這一步就毀了他所有的希望。
那時候,洪雋他們都勸他,是他一意孤行,要是當時聽了勸,也許結果就不同了吧。
孫祈道:“朕當時是擔心孫宣……”
“您擔心他,也擔心小王爺,”洪雋見孫祈態度已經放軟,進一步勸道,“您擔心得太多,以至於被拖累了腳步,猶豫不前。
在您遲疑的時候,其他人的步子可都沒有停下。
您在面對不利狀況時,很少積極改變什麼,一直都是拖著,直到局面被拖垮了。
這一次,您該主動一回。”
孫祈良久沒有說話,他回想之前幾年,他看似積極,其實正如洪雋所說,大部分時候,他都在等。
有些事情應該等,也等來了成效,但有一些,他若是沒有等,早做變化就好了。
孫祈試著笑了笑,又覺得很無力。
太多人支援蔣慕淵了,而他,除了佔了個“孫”字,什麼也沒有。
一如他曾經佔了個“長”字,卻依舊毫無用處。
孫禛得了父皇的心,而現在,蔣慕淵得了天下的心。
他要靠著手裡那麼些兵,和蔣慕淵的大軍抗衡到底嗎?
“主動投降嗎?”孫祈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