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朗聽罷,似是感慨,嘆道:“母妃著實辛苦了。”
李元旭擺了擺手,滿不在乎:“母妃到底是想太多,舅父已說了,司馬忌那隻老狐狸素來與左相大人不和,怎會讓嫡子去當大皇兄的黃門侍郎,難不成還有比本殿下更好的選擇?”
李元朗笑著稱是。
餘光掃了一眼身邊的李元憫,對方依舊是那副沒有人氣兒的態勢,他雙手垂在身側,低著下巴,一副任人魚肉的模樣——他理應如此,亦本當如此,可李元朗卻是知道,這幅孱弱皮囊下絕不是這般。
那日連廊所發生的一切已成為心間沉痾,叫他每每深夜思及,必難免心驚。
可他說不出哪裡不對。
叫他更為忌憚的是,他居然短短數月便拿下了曾視他狗彘不若的王貴妃,這些日子以來,儼然成了鍾粹宮的貴客,地位甚至隱隱有越他而上的苗頭,叫他如何安枕。可他偏生不知這一切究竟如何發生的,更要緊的是——這賤婦子究竟意欲何為。
他眼底浮著暗黑的浪湧,不動聲色審視李元憫半晌,對方依舊沒有丁點反應,如同僵化的木偶一般,靜靜坐在椅塌上。
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心下一番算計,遂旋過頭去,朝著上首的李元旭溫聲一笑:
“多日不見四弟,倒是清瘦不少,想必這些時日功課頗有進益。”
不說還好,一說李元旭便煩惡地嘖了一聲。
“二哥難不成不知我素來厭煩那些之乎者也,進益倒談不上,只這幾日可把本殿給折騰壞了。”似是勾起不愉快的記憶,李元旭眼中暗沉,帶著幾分怨毒,“曹綱那老匹夫最是迂腐固執,這幾日就差沒把我的皮給揭了一層,著實可氣,偏生一時耐他不何——此仇不報非君子也,日後我定要教他明白得罪本皇子的下場!”
若是知道李元旭的為人,便知此話定不是說說而已。
李元憫恍惚一瞬,定了定身形,緊抓住扶手。
赤虎軍軍師曹綱,如今不過是一個鬱郁不得志的太學院學士,上一世的後來,性格剛烈的他因開罪四皇子,被貶至白身,後為猊烈所啟,投效軍營,二人一個驍勇無匹,一個能謀善斷,端的是風雲際會,赤虎軍原不過邊陲之地五千護城軍,短短數年,便發展成一把顛覆天下的劈天劍。
原來,一切皆是因果報應。
李元朗自小跟著李元旭,對他的脾性一清二楚,自是順著他的話道: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母妃愛子之心切切不假,也是瞧著那曹學士久負才子盛名,才特特請他教授,又怎會想到這廝又臭又硬的性子,這些日辛苦四弟了。”
“母妃事事憂慮太過,倒來磋磨我了。”李元旭嗤之以鼻:“誰都知道父皇待我們鍾粹宮一向另眼相待,豈有別的宮的好,大皇兄不過是有個好舅舅罷了,其他的又有什麼可與本殿比,世人都有雙好眼睛,怎會瞧不出來將來這天下……”
頓了頓,他雖狂悖,也知有些話目前說不得,只輕哼一聲,自信滿滿道:“好在過了今日,母妃便鬆快了。”
“是啊,”李元朗目光幽深:“總算鬆快了。”
側著臉,看著李元憫,嘴角浮起似笑不笑的幅度:“你說是吧?”
李元憫微微頷首:“是。”
“哦?”李元旭斜睨了一眼下首坐著的人,上下掃了幾眼,譏道:“何時咱們這位爺也出入鍾粹宮了?”
李元憫並不答話。
卻是李元朗介面道:“這些日子所幸有三殿下承歡膝下,倒是解了不少母妃的思兒之苦。”
李元旭面上便有些不虞,昨日李元朗早已在他面前添油加醋說了不少,心裡本就存了幾分不快,別的人討好鍾粹宮不打緊,隻眼前這賤婦子不行,不說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