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蹙緊眉頭。
猊烈偏過腦袋,死死咬著牙根,雙拳僵硬地握在身側,骨節分明,顯然是羞恥之至。
——緊閉的眼角分明有溼跡。
李元憫想,不過是個孩子啊。
他不再耽擱,吃力地搬來了猛獸飲水用的水槽,於水缸打了水,先是脫去那沾滿汙物的襖褲稍作清理,又撕下一片下襬沾了水,為之仔細擦拭。
天色漸漸陰翳下來,四處攏上一層朦朧的暗色。
李元憫額間生了細密的汗,他看了看乾草堆上已是清爽多了的少年,心裡鬆了一口氣。
許是站得過快,他腦袋一陣眩暈,耐力亦是瞬間瓦解,再也忍不住,伏在柵欄邊上嘔吐起來。
看著那個連膽汁都快要吐出來的小宮女,猊烈眼角發紅,心下恨恨想著,既是這般受不了……又何必假惺惺!世人皆是如此偽善險惡,她也不過如此!
李元憫輕喘著用袖口擦了擦唇角,額頭輕輕靠著柵欄上,無意間碰上少年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一時有些恍惚,彷彿看見了上輩子那個喊他姐姐的孩子,李元憫的目光一瞬變得柔軟。
猊烈一怔,粗喘著,側過臉去。
李元憫突然笑了一下,而後慢慢靠著柵欄坐了下來,他抬起頭來,將目光放得很遠。
獸房的上方是窄窄的一片天空,此刻正陰鬱地昏暗著,似暗啞晦澀的水墨畫。
他心想,他嘗試了無數次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放下這個孩子,也許自己永遠就是這般廉價而被動吧。
這輩子……這輩子就這麼算計著,走一步算一步罷。
李元憫自言自語。
猊烈忍不住回頭,奇怪地看著“她”。
時光靜默地流動著,李元憫閉上眼睛,他的周圍充滿了惡臭、腥臊,諸般難聞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可他卻是奇異地在其間感受到了一股寧靜。
猛然,遠遠的,開始有人聲騷動起來,有宮人激動地叫喊著,
“快看天上!”
“神蹟!是神蹟!”
他睜開眼睛再復望向天空,原本晦澀不明的天空一片明亮紫紅,仙鶴飛舞,偶爾低低地壓過天空,如同蓬萊仙境。
上一世刊心刻骨的奇景再現,李元憫瞬間紅了眼睛。
獸房內的兇獸齊齊暗了嘶鳴,似被此等景象感化,靜靜於原地候著,仰望上空。
世間好似突然安靜了。
初武廿一年的小寒天,鍾粹宮上方紫色祥雲環繞,仙鶴飛舞,明德帝大喜,視為吉兆,命禮部擬呈,太廟祈告,後大封前朝後宮。
***
因著吉兆之事,宮中熱鬧了好幾日。
然而一切的熱鬧皆不關乎西殿的。
外頭飄起了小雪,落在地上化為溼漉漉的痕跡,西殿院內的雜草早已枯黃,待西風一吹,搖搖曳曳的,露出幾分衰敗的模樣。
李元憫望著庭院的雪水發愣,心裡不免幾分憂慮。
“殿下憂心什麼?”
李元憫回過神來,勉力一笑,“昨日還是日頭頂著天的模樣,今日便下起了雪,也不知……多少人該受凍了。”
“畢竟入冬了,氣候反覆也是常事。”
賀雲逸不動聲色觀察著他,這段時日以來,他的氣色好轉了不少,隻身量依舊孱弱,叫他不由得揪心。
時下,他穿著一身錦鼠灰對襟襖,織錦腰帶,雖非名貴料子,倒比先前見得好多了,聽說是王貴妃憐他悽苦,特令內務府侍官送了些過冬用物過來。
連殿內的銅爐也添了不少生碳。
到底為他高興:“幸得貴妃娘娘照顧一二,你的好日子總算到了。”
李元憫笑笑不語。
“既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