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斌感慨一嘆,神情染了一絲柔和:「你撒了善意的謊言,因為你不捨得你的兒子難過。同樣,你的小姑子也用一模一樣的方法,試圖將盧高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
吳秀梅抹了淚,詫異地看著他:「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餘斌卻轉而看向盧高:「十六年前,你曾經寄過一個包袱給吳秀梅,其中有一百兩銀子和一封信,那封信是什麼內容?」
盧高斬釘截鐵道:「休書!」
吳媽媽的眸光一顫:「你撒謊!明明是你同窗寫給我的說你被惡霸打死的信件!」
盧高不耐煩地捶了捶拳頭:「我白字黑字寫得很清楚啊,我要休了你!但我又怕你一時想不開,就暫時先讓孩子陪你生活。我想著等孩子大了,再接他們來京城。那一百兩銀子,是給兒子的贍養費呀!在建陽那種地方,一百兩銀子夠吃一二十年了!」
一個普通農戶的生活開銷,一月不到五百文,一百兩銀子的確算得上一個天文數字了。如果那筆銀子真的是盧高給盧有志和盧永富的贍養費,盧高拋棄妻子的罪名就無法成立了。而再加上休書,他娶陳嬌便也不算停妻再娶。
偏偏,吳秀梅的小姑子已經辭世,想要找她前來對峙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人證沒了,能依靠的只有……物證!
可……物證也被吳秀梅給燒掉了!
高訟師的腦袋猛的一痛,這才意識到餘斌的厲害,一個無懈可擊的局面,生生被他找到了那麼多切入點,還切得又狠、又準、又叫人無法推翻!
餘斌滿含自信地一笑,又問吳秀梅:「現在,請你出示盧高寫給你的休書。」
吳秀梅眼眶一熱,淚珠子掉了下來:「我……我燒掉了……」
「你燒掉了?」餘斌神色一肅,咄咄逼人道,「為什麼燒掉?是不是覺得只要把它燒掉便能當做一切都沒發生?」
「不是的……我……」吳秀梅詞窮,不知該如何作答,囁嚅了半響,抽泣道,「我是太傷心了,所以燒掉的。」
餘斌眸光犀利地看著她:「這麼說,你承認自己燒過休書了!」
高訟師拱了拱手:「反對!餘訟師在問上句話時只用了『它』,並未指明『它』就是休書,他誤導吳秀梅!」
廖子承正色道:「反對有效。」
這是什麼破規矩?他打了那麼多場官司可從沒碰到過能對雙方的問題提出反對意見的。餘斌微微一笑:「我收回剛剛的問題。吳秀梅,你毀滅了最直接、最有力的證據。吳秀梅,不是盧高沒寫,而是你把它毀了!他堂堂正正地寫休書,你卻偷偷摸摸地燒掉它!這不是盧高的錯,不應該由他來承擔罪責!」
毀滅重要物證,無論有心還是無心,都對吳秀梅非常不利。因為是她毀掉的,所以她的供詞的說服力大減。原本握著婚書,掌控著必勝優勢的她陡然急轉而下,被逼入了一個無法衝破的死角。
高訟師只覺彷彿有血氣上湧,頭腦悶悶作痛,他絞盡腦汁,努力尋求著哪怕一個微乎其微的突破的。半響後,靈光一閃,他看向盧高道:「《北齊律令》曰,『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多言、盜竊,統稱七出』。盧高,不知吳秀梅犯了七出中的哪一條,竟被你狠心休棄?」
盧高義正言辭道:「妒!我與她夫妻五年,她從不許我跟別的女子說話,也從不許我納妾室通房。此等行為,不是妒,又是什麼?」
「連自己都養不活,還要養通房和妾室嗎?盧高……你……你……」吳秀梅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真悔啊,早知這是條沒心沒肺的白眼狼,當初就不該救他!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不說,還害了兩個無辜的孩子!
高訟師聲線一冷,看向盧高道:「除七出外,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