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曾斷過,可主兒像是鐵了心不想活,藥端到嘴邊,死活不肯喝,全都偷偷倒在牆角了……”
皇帝移駕圓明園前夕,念及永琪早逝,到底還是恢復了她的愉妃之位。
這本該是樁喜事,可宮中上下都明白,她是回不到往日輝煌了。
海蘭雖重拾妃位,卻只能幽居於雨花閣,日復一日,在青燈古佛旁為永琪虔誠祝禱,仿若帶髮修行的尼姑一般,往昔妃嬪的尊榮與實權,於她而言,已成過眼雲煙。
他們私下嚼舌根,話裡話外,無不在暗示,如懿失了心氣,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海蘭守在如懿身側,瞧著她面龐泛著青灰,往昔靈動明豔的雙眸沒了光彩,只剩死寂沉沉,心好似被重錘狠狠一擊,疼得肝腸寸斷。
姐姐怎麼會是自尋短見之人?
分明是被那個絕情男人一步步逼至絕境,那些無端的猜忌、冷漠的疏離,樁樁件件如利刃,將她的餘生割得粉碎。
海蘭淚如雨下,滿心悲慟難以自抑,剛掙扎著起身,卻突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祥雲懷中。
訊息輾轉,待傳到圓明園時,已然是次日清晨了。
死的不過是個沒了位分的庶人,要不是她還有個貝勒兒子,這種小事,壓根兒傳不到皇帝耳中。
皇帝肯將永璂抬為貝勒,說到底,也是看在永琪的份上,想給逝者留幾分體面。
“皇上,冷宮那位……歿了……”
進忠得了訊息,一路小跑趕來,強壓著嘴角那絲不易察覺的快意,搶在眾人前向皇帝稟報。
如懿這一走,昔日的風光不再,往後怕是沒人會再提,自家令主兒可不就穩坐後宮頭把交椅了?
皇帝彼時正埋首於成堆的奏摺間,手中硃筆揮毫,聽得進忠這話,筆尖驀地一頓,墨色洇開一小團。
他眸光微閃,卻沒過多遲疑,只冷冷撂下一句:“走了便走了吧。去,把翊坤宮的物件收拾利落,人就安葬在惠純皇貴妃陵寢,喪事一切從簡。”
自打永琪離世,皇帝的身子好似秋葉遇霜,愈發孱弱。他向包太醫追問時,得到的答覆是“傷心過度,又兼縱慾,才致使龍體每況愈下”。
可皇帝滿心滿眼只剩那日如懿的疾言厲色,字字如刀,生生將他逼至吐血之境。
是以,哪怕他慣會惺惺作態,人前裝出幾分哀慟,心底卻未曾因如懿的死,泛起絲毫憐憫。
往昔的濃情蜜意,都化作了不堪回首的殘夢,在經年累月的猜忌、爭吵齟齬裡消磨殆盡。
皇帝總是會想,若能重來,真寧願此生從未遇見過她,那柄象徵福晉尊位的玉如意,也斷不會遞到她手中。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如懿從未想過,生命的終章會這般猝不及防地翻頁,這一日來得遠比預想中要快。
臨終那夜,她咳得撕心裂肺,濃稠的血跡在枕邊肆意蔓延,仿若一朵朵猙獰的暗紅色碎花。
每一陣咳嗽,都似有一雙無情的手,狠狠揪住她的五臟六腑,劇痛如洶湧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乾裂的雙唇渴求著水潤,強撐著起身尋水,卻發現水壺早已乾涸見底。
寒意如細密的針,狠狠扎著她每一寸肌膚,院裡清冷死寂,月光慘白,仿若一層霜雪,將整個院子裹了個嚴實。
四周靜謐得可怕,唯有風聲在耳畔低吟。
那口井靜靜佇立,一如往昔她困居冷宮時那般,歲月似乎並未在它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不過是井沿多了幾圈斑駁的苔蘚。
如懿拖著沉重綿軟的身軀,艱難地挪到井邊,緩緩探出頭。
井水幽深得仿若一面魔鏡,映出一張陌生憔悴的面容——滿臉皺紋縱橫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