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永琰率領浩浩蕩蕩的大部隊,終於緩緩踏入京城。
此時的嬿婉已在宮中翹首多時,滿心焦急與期待盡皆化作眉眼間的一抹亮色,只等他歸來。
那些御前伺候的人,都因照顧不周之罪,早早被打發到了別處。
而進忠,往昔在御前何等風光,如今卻也只能委身在圓明園,做了個普通的灑掃太監。
雖說淪為了最低等的雜役,可因著嬿婉的命令。
圓明園裡的上上下下,哪個不知他背後有人,都把他當祖宗般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不敢有半分怠慢。
“給皇祖母請安,給皇額娘請安。”
永琰的聲音清朗有力,一路的舟車勞頓並未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疲憊的痕跡。
只見少年身姿挺拔,一襲華服雖沾了些塵土,卻絲毫不掩神采,他大步上前,向著眾人恭敬行禮,儀態從容又不失皇家風範。
永琰剛踏入殿中,一抬眸,便撞入眾人凝重肅穆的目光裡,那股子壓抑的氛圍如,瞬間籠罩了他。
才剛回到紫禁城,腳跟還未站穩,永琰便匆匆被傳喚至乾清殿。
一路上,他滿心疑惑,卻毫無頭緒。
直至邁進殿門,瞧見高懸於頂的正大光明匾,以及位列殿中的幾位朝中肱股重臣神情冷峻。
剎那間,隱隱猜到了此番傳喚的深意。
“乖孩子,快起來吧。”
太后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殿內的寂靜。
她目光柔和地看著永琰,滿是歲月溝壑的臉上透著幾分慈愛,仿若此刻只是尋常祖孫相聚。
只是她畢竟年事已高,行動多有不便,只能端坐在一旁的檀木椅上,由嬿婉身姿婀娜地立在身旁,悉心服侍著。
“謝皇祖母。”
永琰恭敬地行了一禮,身姿挺拔,言辭懇切。
“兒臣謹遵皇阿瑪之命,領頭此次秋獮大典,幸不辱命,總算是圓滿完成了阿瑪交代的諸事……只是,怎麼不見皇阿瑪身影?”
說罷,他那雙明亮的眼眸迅速掃視一圈這肅穆的殿堂。
不見那熟悉威嚴的龍袍身影,心間的擔憂瞬間如潮水般漫上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太后微微嘆氣,抬手輕撫著龍頭柺杖,緩聲道。
“今兒個召你前來,所為何事,想必你也能猜出幾分。你皇阿瑪近些日子龍體欠安,精力大不如前,如今正在御花園安心養病呢。早年時,他便已在那正大光明匾後留好了儲君之名。眼瞅著如今身子不濟,難以親理朝政,便定下由太子暫代他處理這朝堂諸事……”
此語仿若巨石入水,剎那間朝堂之上一片譁然,朝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誰都未曾料到,不過一場例行秋獮的工夫,歸來竟已面臨儲君將立、太子攝政的重大變局。
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天底下誰人不知,新君即位,朝堂定要大換血,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老臣,又該何去何從?
永琰聞言,呼吸猛地一窒,剎那間,仿若周遭的一切都瞬間被摁下了靜音鍵。
萬籟俱寂,唯餘自己愈發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在耳畔轟然作響。
他心底透亮,若當真要冊立太子,此刻皇祖母卻單單傳喚自己這麼一個皇子前來這乾清殿,箇中深意,已然不言而喻。
“咳咳……”
一聲蒼老且中氣不足的咳嗽,突兀地打破了朝臣們此起彼伏的低語聲。
太后微微揚起下巴,目光陡然銳利如鷹隼,凌厲的眼神仿若實質,緩緩掃過眾人,所到之處,眾人皆噤若寒蟬。
偌大的殿宇瞬間落針可聞,唯餘一片死寂般的靜默。
她目光緩緩從諸位大臣面龐上一一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