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越道:“內務冗雜,可遇到什麼難處?”他不過是隨口一問,上輩子沈宜秋一嫁進來便接掌了內務,沒多少時日便能上手,從頭至尾無需他過問,十分省心。
不料沈宜秋卻道:“臣妾愚鈍,只覺千頭萬緒手足無措,沒有數月之功,恐怕難以勝任。”
在尉遲越的記憶中,這還是沈氏第一次說自己有難處,訝異之餘,尉遲越有些歉疚,他自小受儲君的教養,不滿時歲便上朝聽政,一點東宮內務自然信手拈來,卻不曾考慮,沈氏一個閨閣女子,一時間要理清楚恐怕不容易。
上輩子沈氏什麼都不說,這回卻坦言自己有難處,大約是自己這幾日的體貼,讓她放下了幾分心防。
他心頭驀地一軟,再怎麼要強,到底只有十五歲,便即溫言道:“不必急於一時,哪裡不明白,給孤瞧瞧。”
沈宜秋身子一僵,她不過是裝裝樣子,只是為了得幾日清閒,哪裡看過這些帳。
尉遲越不是最嫌棄別人愚笨麼?怎麼突然轉了性?
她忙推辭:“殿下日理萬機,怎麼好勞煩殿下,不懂的我已記下了,明日再召湯典內他們問問便是。”
尉遲越道:“也好,他們若是敢偷奸耍滑,你儘管敲打。”
沈宜秋越發不解。
尉遲越又道:“天色不早了,先用夕食。”
沈宜秋方才吃過菓子,不過這會兒又想吃點鹹口的,也不想為難自己的舌頭和肚腹,便即叫人去典膳所傳膳。
兩人在堂中用了晚膳,沈宜秋便道:“殿下,趁著時候還早,妾去理一會兒帳,請恕失陪。”
尉遲越今夜過來,本是打著歇宿的主意。在他看來,沈宜秋上回入宮受了委屈,這幾日他體貼溫存,已經過了三日,想必有什麼不高興也該淡忘了。
今夜月朗風清,正是良宵佳夕。
不過太子妃這麼上進,還真有些不太好啟齒,他沉吟片刻道:“這些事先放一放,不必急於一時,太子妃也辛苦一天了,不如早些安置。”
沈宜秋大義凜然道:“謝殿下體恤,妾是東宮主母,這是妾職責所在,若是不能早些理清楚,妾實在寢食難安。”
尉遲越拗不過她,又不能直說要與她行周公之禮,只得忍痛應允。
沈宜秋連衽行了一禮:“謝殿下關懷。”
太子妃忙於內務,尉遲越在一旁看了會兒,有些慚愧。
沈氏身居後宮,也這樣勤謹,他還有許多奏疏未及細覽,卻流連後院,消磨時光,實在很不應該。
太子頓時起了見賢思齊之心,起身道:“孤先回書房,太子妃早些安置,”
沈宜秋擱下筆,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賬簿上挪開,起身送尉遲越到殿外:“妾恭送殿下。”
聽得尉遲越的輦車聲漸遠,沈宜秋將筆一撂,從堆積成山的帳簿底下抽出一卷傳奇,叫素娥取兩碟淋了酪漿的鮮果來,歪躺在榻上,有滋有味地看起來。
第29章 省親(二合一)
太子受了太子妃的激勵,這幾日越發變本加厲地勤勉起來。
這次山東大旱,京都糧廩捉襟見肘,和糴只能解燃眉之急,卻不是長久之計,幸而去歲風調雨順,還支應得過來,天災發生在此時,卻是與他示警,江南至京都的漕運該好好整頓一番。
他前日著工部和戶部商議獻策,至今也沒有可行的方案。
此外還有遣使與吐蕃議和的事宜;江南盜鑄錢幣、假幣惡濫的問題。
由此又想到,錢荒愈演愈烈,錢貴物賤,百姓納稅以錢計,這樣一來,實際繳納的糧帛比應天年間高出一倍不止,可更改稅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
對了,差點忘了他還有個不省心的阿耶,吵著鬧著要建避暑行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