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羨本就藝高人膽大,出遠門也只帶了常康一人。這回有了胸口碎大石高手池時加入,更是百無禁忌,撒丫子趕起路來。這會兒荒郊野外的,也沒有尋到合適的客棧,便在馬車上歇了。
“喂,你家虛目的頭掉了。”
池時睫毛輕顫,揉著眼睛坐了起來,扭頭一看,頓時生氣起來,“為何虛目睡覺的時候,都朝著你睡,而不是朝著我睡?”
周羨無語,這還需要問?
池公子也不瞅瞅你睡覺的樣子,跟猴王醉酒似的,胡踹一通。也就是這骷髏人結實,不然早被他踹得七零八落了。
而且……骷髏朝著你睡,還是什麼福氣不成?這福氣,本王一點都不想要!
“馬車狹窄,後頭的馬車空著。不如我們把骷髏兄,放到後頭同毛驢兄同住?”周羨裹著被子,說話都帶了鼻音,這南地的冬日,真是刺骨的寒冷。
那溼冷之氣,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直往骨頭縫裡鑽。
池時被他這麼一折騰,也清醒了不少,“這是我的馬車。哪裡有蹭座之人,欺負主家的禮兒?”
坐在外頭駕著車的常康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羨瞪了馬車壁一眼,“別笑了,尋個住處吧,倒也沒有這般著急。”
常康嗯了一聲,“公子,我瞧見燈火了,前頭應該有個莊子,咱們一會兒,去那莊子上歇腳。”
周羨鬆了一口氣,一咕嚕,又倒了下去。坐過了池時的馬車,他是絕對不會再回到自己的馬車裡去了。
遙想今日清晨,他在官道旁的大柳樹下,瞧見那祐海城中,駛出了個黑棺材時,那震撼與晦氣……池時的馬車,與常人的十分不同,又寬敞,又長,有四匹駿馬拉著,十分的威風。
就是馬車壁光禿禿的,什麼花紋也沒有雕刻。遠遠看去,就是一具黑壓壓的大棺材。
白日裡倒不覺得有甚,可到了夜裡,這簡直就是一個小房子。完全足夠三個人,並排躺在裡頭睡覺,十分的囂張。
而他的馬車,要不蜷縮著躺著,要不腿伸出去半截……
池時哼了一聲,將虛目的頭裝好了,也躺了下去。
“虛目眼睛裡是什麼?為何會發光?”這麼一折騰,周羨已經半點睡意也無。他長這麼大,除了親哥哥之外,這還是頭一回,同旁的兄弟,躺得這麼近。
奇怪的是,池時這個人,雖然嘴欠,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可信,是個正人君子。
他同沈觀瀾一塊兒長大,可貴族多私癖,又有錯綜複雜的立場,便是再好,那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池時來了精神,“兩顆夜裡會發光的小石頭罷了。我有時候夜裡睡不著,想案子的時候。想到哪裡,便用這種小石頭來標記。這兩顆是最大的,通常而言,頭骨很硬,砸死人一般都砸出了個大窟窿。”
“這兩顆我一直用來標記腦袋的傷的。我做了兩個細細的鉤子,能夠插進骨縫裡,是不是很有意思?”
周羨嘴角抽了抽,轉移話題道,“你們池家,又沒有爵位。這四匹馬拉的大車,是不是違了制,不合規矩?若是去了京城,怕是要落人口舌。”
池時頭一轉,黑黝黝地眼睛看向了周羨,彷彿在看一個傻子。
“他們只會認為這是楚王你的馬車,畢竟我只是一個窮山溝溝裡來的仵作。楚王違制了麼?”
“沒有。”
“他們若非說是我的,那就告訴他們,這不是馬車,這是我的棺材。我這棺材,一沒有雕龍,二沒有畫鳳,也沒有用什麼貴重的金絲楠木。有何用不得?”
“這人有旦夕禍福,我擔心自己喝口水就會死,隨身帶著棺材,用骷髏人陪葬,有何不可?”
周羨沉默了許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