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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罌篇 她的糖葫蘆流了淚
昭昭的廢話很多,講得我心煩意亂,我便恐嚇她,閉嘴,安靜點,不然把你扔回垃圾桶。
她的小臉一下子蒼白無比,嘴也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倒吸著涼氣,扣緊了我的手,鬼鬼祟祟四處張望,一看到垃圾桶就一聲不吭往我身後躲。
這個方法很有用,她確實安靜了不少。一路上,我什麼話也不說,她亦沉默。
有幾次,她似乎想掙開我,自由自在去奔跑,卻被我牢牢捏緊了手,被無形的力量壓迫逼著順應我的步伐。
終於走到拱橋邊的石墩上,這條路真漫長啊,我坐下跟她一起觀賞夕陽紅霞下的漣水,父女倆都盯著漣水河面上的粼粼波光發呆。
直到她的聲音再次打破了寧靜。
“爸爸,水裡有小魚嗎?爸爸會捉嗎?昭昭想吃魚。”
“吃了小魚,它們的爸爸媽……爸爸會不會很難過?”
“咦,為什麼這個光是粉紅色的?”
我連著說了好幾個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又懶得編故事哄小孩。
她也識趣地閉了嘴,粉嫩嫩的唇瓣嘟起,嘀咕了幾句,“爸爸總是不跟昭昭玩……媽媽又……”
她一說到杏春,我心裡無名之火忽然熊熊燃燒起來,“讓你閉嘴就閉嘴,你沒聽見?”
“我……”昭昭嚇得抿緊了嘴,整個小身子委委屈屈攏成一團,大概心裡頭還是有些鬧彆扭,暗中坐遠了一些,甩著腳,叫那影子來來回回逗弄水裡的魚。
我總是在莫名發完脾氣後感到後悔與難堪,明明是我的錯,我卻不好意思向她開口道歉,偏偏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硬生生侵擾著我的良心,我默默湊過去一些,語氣放柔了:“在這等我。”
沒理會她打量的神情,我用力跑了出去,在糖葫蘆攤買了兩串冰糖葫蘆。
待我一顛一顛奔回去,果然,昭昭的臉上迅速洋溢位簡單明媚的微笑。
我感到自慚形穢,低下頭,放緩步伐,到她身邊後,鄭重地把糖葫蘆硬塞進她手裡,而後抱起她坐在腿上,“吃吧。”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香氣瀰漫在我們周身,伴以綴滿天空的紅霞倒映在漣水中,一陣一陣蕭瑟清幽的晚風卻讓我鼻頭漸酸,我再次反省起自己,不僅反省自己為人夫的失敗,也反省自己為人父的失敗。
忽然,一個穿著破洞布鞋的小男孩出現在我視野中,他正如虎狼一般,眼神閃爍,心虛地盯著昭昭手裡的冰糖葫蘆,露出來的三顆腳趾卻不由自主地興奮蠕動。
“狗。”我說。
“爸爸,你說什麼?”她不解地抬頭看我。
我用袖口擦去她嘴角的紅色汁液,將昭昭的身體扭轉過來,用食指指著那個小男孩,“你看,人模人樣的狗。”
我知道,我又在逃避了。
因為但凡看到一個跟我相像的人,我就覺得他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知為何,他像極了縮小後的我躲進了一具孩童的軀殼。我討厭我自己,所以我也討厭那個男孩,即使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昭昭依然不解,我說,“看好了,爸爸幫你逗那條人犬。”我搶奪過正被她舔得閃閃發光的糖葫蘆,“唰”往男孩那兒扔過去,男孩立刻兩眼放光,仰著頭,目不斜視,用雙手接住了尖利的竹籤頭。
“狗,快跑。死狗,快跑!”我略失控地朝他怒吼,望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我不禁脫口而出,“垃圾玩意兒。”其實在罵我自己。
“爸爸……昭昭不是,不是垃圾……”她環住我的脖子低聲呢喃。
“昭昭不是,爸爸才是。”我挫敗地倒在女兒頸間,其實我在騙她,因為當時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跟我相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