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似察覺他的不安,拍了拍自己的肩頭:「四千年難得一遇的直角肩,要不要借你靠靠?」
蕭玉隨沒聽說過直角肩這說法,他怔了會兒,竟真緩緩將腦袋低了下去,將額頭抵在她的肩上,輕聲問道:「你不害怕嗎?」
方渺回想了一下前前後後發生的所有事情,知道他想問什麼,回答道:「有時候,事情發生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害怕。」
蕭玉隨發出一聲很輕的悶笑聲,好像在說『我也是』。
她伸手摸了摸蕭玉隨的側臉,以示安慰鼓勵,卻被他歪著腦袋夾住了,並低聲抱怨了兩句:「手涼。」
方渺一時語塞,用下巴撞了撞他:「我都沒嫌過你手涼。」說著就曲起手指去掐蕭玉隨的臉。
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肉,不像她,臉型偏圓,看起來肉嘟嘟的,顯小。
蕭玉隨反駁道:「哪裡涼?」說完也抬起手輕放到方渺臉側,掌心滾燙。
方渺順勢在他掌心裡蹭了蹭,感嘆道:「是哦,好暖和呀!」
其實兩人都累了,身心俱疲,卻不想睡,便靠在一起久久不說話,像兩隻相偎相依的幼獸,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抬起頭時,蕭玉隨又恢復成了往常的模樣,眼神平和且清明,只是與方渺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的眸光又閃爍起來……
像是怕方渺說些讓他坐不住的話,又怕她不說。
他坐到桌邊,隨手捻了一粒糖漬話梅塞進嘴裡,想解一解喉嚨裡的乾渴。
方渺緊跟著坐過來,她現在這種狀態是不用也不能食用人間煙火的,於是她便單手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蕭玉隨。
嘴裡是酸甜滋味,連說出來的話都彌散著酸甜,他明知故問:「看什麼?」
方渺卻不如他的意,偏說:「在想話梅好不好吃。」
蕭玉隨把話梅從左側勾連到右側,甜味散了,梅子酸溜溜的,他說話帶著刺撓:「桌上還有啊。」說完,用牙咬了一口,沒成想被酸了個透,只得輕擰著眉,去舔了舔被酸到的牙。
深夜,萬籟寂靜。
連聒噪個不停的蟬鳴都歇了。
因而,輕微的唇齒音在這封閉的空間裡十分明顯。
方渺的目光落到他的唇,以及微鼓的側臉上,瞥也不瞥桌上那一小罐完完整整的糖漬話梅。
她說:「桌上的,又不是你吃的這個,我就想知道這一個酸不酸,不行嗎?」
蕭玉隨輕罵了句:「……你強詞奪理。」他說話一貫是這種語氣,罵人不像罵人,因此時是深夜,所以聲量放得很低,卻更顯暱近了。
他的脖頸很長,喉結凸起的弧度既圓潤又陡峭,沒有了那條橫亙的傷疤,看起來很秀氣,很無瑕。
嗓音是難得的無損音質。
方渺總愛逗他也是因為這個,想聽他多說話。
她咧唇笑笑,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是強詞奪理,你要怎麼辦?」
半晌,低頭盯著桌面的蕭玉隨忽然揚起頸子,一雙狐狸眼微微上斜,朝她展顏,屋中昏暗,只有他似在發亮。
這笑像三月的微風,一下撞上方渺的心牆。
蕭玉隨瞥過臉去,學著她用手掌撐下巴,坐姿不規不距,跟方渺十成十的像。他說:「我能怎麼辦……橫豎,橫豎就是不聽不理。」
說是這麼說,眼珠子卻還跟她黏在一處,分也分不開。
少年人的愛戀如烈火燎原,他不知道這塵封在心裡的火種是什麼時候燃起來的,可一旦開始了,便不由得他操控,拒絕……這火勢浩浩蕩蕩,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更別提那人還趴在桌上,伸手去勾他的小指,黏黏糊糊地撒嬌:「哥,我的哥……真的不理我嗎?我會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