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大雪初停。
已三日不見司空長卿,聽說他沒回金陵,就住在皇都的那處宅院裡,我琢磨著是不是該去見見他。
蕭家的柳蔭別館在城北,而司空家的天涯水閣就在城南,都是先祖時期建造的,這兩處宅院遙遙相對,各執一方,像是命運早早預言了今日的天下局勢。
我下了馬車,抬眼望去,白玉石階連綿而上,宛如通向雲端,天門前橫置一條巨大黃龍,騰雲駕霧之態,龍口咆哮,龍爪緊抓琉璃球,一派皇家威嚴。天涯水閣本是太祖皇帝的別宮,後來賞賜給屢建奇功的司空家先祖,重新修葺了一番,仍然保持著原先七成建築,常年重兵把守,不是尋常百姓能靠近的地方。
向守門的侍衛遞上拜帖,不消半刻,有道人影從天階上匆匆而來,杏色黃衫,手持摺扇,正是先前被我狠狠戲弄了一番的“英才周郎將”。
再見周逸,我有點尷尬,他卻行色匆忙地將我往裡頭引,邊走邊說:“夫人來得正好,我方才還想差人去請呢。”
我心有困惑,默不作聲聽他把話說下去,“三十那日主公一言不發就策馬往皇都跑,我和慕白緊隨追去,卻見他滿臉是血神色異樣地回來,怎麼問都不說發生了什麼。此後便整日借酒澆愁,我等規勸不得,反而捱了他的打。這三日,他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醉生夢死好幾回,口中喊的都是夫人的名,我便琢磨著這事跟夫人有關,解鈴還須繫鈴人,夫人還是去幫忙勸勸吧。”頓了一下,又說:“蕭家最近動作頻頻,怕是要對主公下狠手了,主公再這麼頹廢下去可怎麼了得!”
我心中已經瞭然大半了,一路隨周逸進去,上了通天石階後,有衣帽統一的小廝前來抬轎,華轎週週轉轉,送入一方宅院。地上的雪早已被下人清掃得乾乾淨淨,四周景色雅緻,建築無不瑰麗豪華。遠處的鋒塔託著一片雪景,看上去美不勝收。
浮雕朱漆的大門前站著人,穿著一襲黑緞水印長棉襖,長髮高束腦後,面色冷峻,抿直的嘴角顯得極為不苟言笑,正是那不敗傳說的締造者曲慕白。見到我之後,他淡淡點頭,側身往後一請,示意我進去。
推開房門,濃厚的酒味刺鼻而來。臥房雕樑畫棟,無一處不光彩奪目,繁重複雜的層層金鑼帷幔下,司空長卿便橫躺在太師榻上,醉得一塌糊塗,手中還捧著喝了一半的酒瓶,源源往外流了一地的潮溼。聞這酒香,乃是上好的洛湯液,一罈價值千金,富貴人家也極少喝得起的稀罕物,就這麼被他糟蹋了。
我暗自嘆息,走過去細看他,臉上的傷已做過處理了,正包紮著白色繃帶,聽周逸說,左眼雖沒瞎,但視線可能要變得模糊了。那一刻,我愧疚得無言以對。
早知那夜過後他的心情會不痛快,卻不想他是這麼自我折磨,這不是拿我的錯在懲罰他自己麼,也真是個傻人。
坐在榻旁,聞得他在喃喃說著囈語:“悅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撫著他的臉,輕聲問:“我該怎麼對你才好?”他醉得糊塗,自然不會回答我,反反覆覆喊著我的名。見他這痴態,我百般難受。又見他還穿著先前那身衣服,衣襟前的血漬都已發黑,便命丫鬟們搬來澡桶灌好熱水,又叫她們將七零八落的酒罈子撤走。她們原先不敢碰那些酒罈,想來是怕著司空長卿。我笑著說:“沒事,有我擔著。”她們這才受命去辦了。
我一邊扒著司空長卿的衣衫,一邊碎碎唸叨:“也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愛乾淨的公侯大人,三天不洗澡不換衣裳只喝酒,說出去準要笑掉別人的大牙。”卸去衣物後,見他那身陽剛的男性體魄,頗為貪婪地多看了幾眼,隨後嘩啦一聲將他丟進澡桶內,捋起袖子抓著棉團便往他身上搓。
洗到一半,他幽幽轉醒,驚愕地看著我:“你在幹什麼!”我面無表情道:“如你所見,替一個骯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