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郡公之名,又是皇帝心腹的沈謙,他除非是瘋了,才敢將那件衣裳奪下來扔出去。
他站在原地,沉默很久,最終捏緊的手緩緩鬆開:“沈謙,算我求求你,你既然不準備娶,就別讓她感激你,別讓她謝你,別讓她忘不了你。”
沈謙望著他,明月壓著屋簷,晚風吹動他的髮帶,他眼眸如月光一般清冷。
邵安從未有任何一個時刻,如現在一般後悔。
後悔自己紈絝十幾年,一事無成。
後悔不爭那世子的位置,不入朝堂,手裡半點權力也沒有。
他清楚啊,自己往前半生全部的成就加在一起,也沒有一樣能和楚陽郡公談條件的籌碼。
他看著熟睡的李念,瞧著她髮絲披在身後,如流水一般垂落在石桌上。
他不想放棄她。
好不容易,他終於有了這麼一個不受制於身份的機會……
“郡公。”邵安抿嘴,他緩緩跪下,在清冷的月色中,叩首在地:“求郡公成全。”
沈謙看著他跪在地上的樣子,焉得又想起那日宮中的大雨。
滂沱中,他不足十歲,望著王崇古挺胸抬頭走出宮門。
他忽然理解了。
父親口中那要了命也不會打斷脊骨的人,有多難能可貴。
若說他原本看邵安只是幾分不順眼,此時再看,便覺得他可憐又可惡,活該天作的機會都抓不住。
“我為何要成全。”他冷聲問道,“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肖想她?”
“哼,離了公主庇護,離了侯府的幫助,連區區一個木雕小狗都要花百倍千倍的價碼才能弄到的庸才,未來準備拿什麼保護她?邵安,腦子清楚一點,就算我死了,聖上那裡,也絕不會在你這點頭。”
邵安的手指緊緊扣在地上。
沈謙冷冷地看著。
他俯身向前,極不屑道:“你想要她,就光明正大地和我搶,跪在地上乞食的,那叫喪家之犬。”
他說完,悠然起身,走到李念身邊,輕輕將她打橫抱起。
李念果是累到極限。
她額頭靠在沈謙的心口上,對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沈謙最後看一眼邵安:“做個博人一笑的男人,你還是夠格的。”
他說完,慢慢踱步前行,走出園子,走向馬車。
再也沒回過頭。
邵安仍舊跪在地上。
他不起身,不是因為真的斷了脊骨,而是怕自己失手真的對楚陽郡公刀劍相向。
他咬破了唇,當眾受辱的恨意,在胸腔裡瘋狂地翻滾。
他恨極了沈謙。
仗著祖上的功勳,處處高人一頭的虛偽渾蛋。
他緩緩直起腰,慢慢起身。
背對月亮,沉默著一言不發。
那天晚上,沈謙剛剛將李念安頓好,就聽身後北息來報。
他站在門口,輕聲道:“主子,邵二公子的馬車,已經出城往京城方向走了。”
沈謙看著李念的面頰,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