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看著沈謙惆悵的眉眼:“還能走麼?”
他點頭:“能。”
李念瞭然,只是走了兩步出去,那鏈子便繃直了拽著她。
回頭看去,沈謙腳下一瘸一拐,走得很慢。
一旁王崇古又進去開藥去了,前後幾米內,竟只剩下她們兩人。
李念無語。
沈謙臉上滿是愧疚,抿嘴咬牙,一言不發,就那麼努力地挪著。
她鼻孔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兩步,攙扶起他的手臂:“慢點走。”
沈謙卻想要抽出來:“不打緊的。”
“閉嘴。”李念心裡煩悶得很,瞪了他一眼,“我扶著你走,你這樣子萬一再摔了,麻煩的還是我。”
沈謙露出幾分悵然失落的樣子,溫聲道:“抱歉,本來應該是我護著你的。”
他說得那麼真誠,反倒是把李念逗笑了:“算了吧,你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我還犯不著讓一個臉腫成這樣的來保護我。”
沈謙微笑著,沒說話。
臨出院子前,他回眸望去。
邵安的屋簷下,邵思昌與邵平並排而立,冷冷看著他。
邵府八月的天比臘月還寒。
邵思昌見兩人走遠,這才憤恨回頭,看著琢磨藥方的王崇古:“你怎麼和他走在一起去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個老狐狸,佞臣!”
“唉唉,說佞臣就過了啊。”王崇古捋一把鬍子,“兩廣是人家一家打下來的,雲貴也是人家殺進去的,你這時候說人是佞臣,那你先前怎麼不把這些地界都忽悠下來啊?”
“我!”邵思昌撇嘴,“地方割據,還忽悠他們呢,我進去用不著說話就得死。”
“看,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王崇古提筆蘸墨,改兩味藥,“可不能過幾天太平日子就忘了之前什麼悽慘模樣,一邊吃飯一邊罵娘怎麼行。”
邵思昌揣著手,沒法反駁他。
“是吧,沈謙那個人,拋開是個老狐狸之外其實也沒那麼不堪,那是真能辦事的人,不說遠了,就說眼前,若是把你家倆兒子送去斷鹽案的話,你覺得他倆行麼?”
行個屁。
邵思昌沒吭聲。
王崇古笑起:“你啊,對付這種亂世出來的重臣,你想動他那得講方法。”
邵思昌又看看他:“你這到底站在哪一邊的啊?什麼章程啊?”
王崇古吹一下未乾的墨跡,笑道:“哪邊都不重要,我是真心實意地提醒三位,就算現在想刀了他,也得靜待時機。他根本不在意我會不會說這些話,亦或者我是不是站在邵家這邊的人。”
“就算我們全都聯合起來了,你覺得他怕麼?”王崇古把方子遞給邵思昌,“他傢什麼毛病,你倆兒子不清楚,你還沒數麼?”
說完,他收好藥箱,拱手拜別。
邵思昌看著方子上的字,半晌沒說話。
“爹,楚陽郡公家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啊?”
“嗯。”邵思昌點頭,把方子放在邵平手裡,低聲道,“對面越瘋,他們越狂。當年戰雲貴的時候,一萬殘兵對八萬雲貴地方軍,三天三夜,不接降,把人殺到跳崖投河,無一倖存。”
他豎起手指,補了一句:“時年不滿十歲的沈謙,那時候也親歷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