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全無陛下……但他沒法反駁,因為事實如此。
可他也委屈,自隋文帝立隋以來,天下何地不是如此呢?不僅封疆大吏要瞻望世家門閥眼色行事,得世家門閥之支援才能主政一方,就連地下的州、縣主官也都是世家子弟,這些官職既保障了世家子弟出仕的途徑,反過來也能維護家族利益。
隋唐兩代都是由世家門閥一手建立,將地方治權讓予世家門閥乃是中樞於地方的妥協,這是天下穩定的前提、根基。
為何到了現在,依附於世家門閥反而成了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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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黜罰贖”的詔書頒行天下,最先掀起浪濤的自然是長安,匯聚了最多的功勳、官員、世家、門閥,這些人忽然一覺醒來發現“罰贖”的特權被廢黜了,等同於扒掉他們身上一層護身符,如何能夠甘心順服?
一場巨大的浪潮瞬間掀起,氣勢洶洶、驚濤拍岸。
這股浪潮最先發起的地方在於長安的學子,尤其是國子學、太學、四門學這些高等學府,學子大多是從“蔭萌”而獲取入學資格,自是家學淵源,或是功勳或是世家出身,都是“罰贖”的受益者,如今“罰贖”被廢黜,自然一片喧囂、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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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諸多學子在有些人的阻織之下走出學館、步入街頭,直趨皇城而去,意欲抵達承天門叩闕,試圖勸諫陛下收回成命……
城內的官員、勳貴也紛紛上書,奏疏雪片一般飛入中書省,十餘名通事舍人面對這些言辭激烈的奏疏,頓時感到焦頭爛額。
分批整理已是不易,況且其中言辭激烈者甚多,甚至有人在奏疏之中寫出“奸佞禍國”“君上昏聵”這樣的句子,“奸賊保藏禍心、亂太宗法度國家典章”等等言辭亦是層出不窮,若是全部如實上報,豈不是要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獄?
只能分批整理之後,遞交至政事堂,讓宰輔們去考量取捨。
小小的通事舍人不過是六品官,擔不住太多的責任,還是讓頭鐵腦袋大的宰輔們去扛吧……
政事堂內,宰輔、參議們倒是雲淡風輕,自武德殿內擬定“廢黜罰贖”之詔書之時,便已經預見到此舉必然引起天下反對,風波跌宕自是情理之中。
但陣營不同、利益不同,對於事情的處置方式也會不同。
擔任禮部尚書的河間郡王李孝恭一臉怒氣,拍著桌子破口大罵:“都昏了頭嗎?縱然對陛下的詔書所有誤解,也應有理有據的予以勸諫,居然說出‘君上昏聵’這樣的不敬之言,眼中哪裡還有半點上下尊卑?趕緊通知大理寺派人將這些人悉數抓捕、嚴加審訊,背後定然有人主使,意圖禍亂朝綱!”
宗室裡頭已經有潛流醞釀很久了,如今再加上這股風潮豈不是推波助瀾?
一旦宗室與外界聯絡上,誰也無法控制局勢之走向,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將這股風潮狠狠掐滅。
劉洎則意見不同:“郡王何以這般暴躁?官員們集體上書,只不過是因為茲事體大、影響深遠,故而表達各自的見解而已,縱然言語之中略有激進也可以體諒,大唐還從未有因言獲罪之事,莫非郡王打算開這個阻礙諫言、隔絕中外之先河?”
現在長安城中鬧事的大多是六部九寺的文官,以及部分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的學子,而這些學子又都是預備官員,皆被視為“文官”體系之內,這若是一股腦都給抓了,對文官體系的打擊極大,對於劉洎的威望更是不可估量的暴擊。
反倒是那些勳貴們雖然不滿,但是因為最頂級的貞觀勳臣逐漸凋零,剩下的小貓兩三隻還不敢興風作浪……
而這正是李孝恭不大看得上劉洎的地方,只顧派系之爭、只講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