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彥瑋很鬱悶。
樂氏祖籍南陽,後遷徙至雍州,三代經營,亦不過是區區一介士族,無權無勢,與門閥相去甚遠。
這等情形之下,對於仕途深有抱負的樂彥瑋如何能夠拒絕士林領袖拋過來的好意?是以哪怕明知道房家不好惹,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承下來。人家給你機會的時候你若是不接著,那可就不止是要不要臉的問題了……
樂彥瑋無可奈何,只能橫下心以得罪房氏父子的代價獲得文官主流的認可,就算極可能遭受來自房氏父子的反噬,可因此能夠加入蕭瑀為首計程車林清流之陣營,亦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可是誰能料到劉洎又從中插了一腳?
一整天,樂彥瑋差點愁白了頭髮,不知如何向蕭瑀交待。微末士族便是如此艱難,族中未有見多識廣的長輩給你剖析時勢分析利弊,更未有身居高位者為你周旋轉圜化解危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等到天色擦黑,自涇陽監察租賦收繳之後返回御史臺交卸了一日之總結,正愁眉苦臉的琢磨著要如何向蕭瑀交待,劉洎派人來將他叫了過去……
樂彥瑋在涇陽待了一整日,自然不可能知道驪山農莊發生之事,乍聞劉洎說身體偶感不適,明日讓他前去驪山農莊,樂彥瑋先是一愣,繼而歡欣莫名,只覺得漫天的雲彩全都散了。
時來運轉啊……
回到家中摟著新娶的小妾折騰了半宿,第二日天剛矇矇亮便讓侍女侍候著洗漱,而後黑著眼圈兒便騎馬直奔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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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家父子進行了一次秉燭夜談。
房俊縱然有重生之經歷,胸中自有古往今來王朝興替天下盛衰之見識,本身亦曾在官場蹉跎數年,可是終究未曾站在一國之宰輔的位置上高屋建瓴,對於事物的理解難免過去膚淺。
而房玄齡堪稱歷史上響噹噹的名相,無論治國理念亦或是政治智慧,皆有著獨到之處,將諸多經驗見解詳細道來,房俊兩相結合,互相印證,頓時有著茅塞頓開之暢快……
重生者不是萬能的,急功近利不僅是取死之道,更是禍國之根源。
父子兩一直聊到東方破曉,房玄齡終究年歲太大精力枯竭,昏昏沉沉的自去睡了,房俊則興奮莫名,頗有一種玄幻世界當中“破鏡”之酣暢,只覺得自己的境界比之以往高了不止一籌,心情愉悅,睡意全無,洗了把臉換了一套尋常的褂子穿上。
他在家中向來不講究儀表,吃穿用度盡皆以實用舒適為準,絕不貪圖排場。這件褂子乃是作坊裡剛剛紡織出來的棉布所縫製,看上去毫無光澤且軟塌塌的有些邋遢,但是輕薄透氣貼身,這樣重生以來一直穿著絲綢的房俊彷彿找回了前世的感覺……
隨意穿了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整個人衣飾尋常沒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氣派,卻又幹淨清爽,便溜溜達達出了莊門,在清晨的農莊裡逛了起來。
房家莊園門前那條由山腳直達山頂的水泥路,在莊園附近早已形成了一處不下於集鎮的繁榮商業區。數十家店鋪沿著水泥路兩側鋪開,布莊、當鋪、酒肆、車馬行、雜貨鋪……數千人集中聚居的地方,在唐朝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小型的縣城。
房俊一搖三晃的沿街逛著,感受著欣欣向榮的氛圍,心底無比自豪。
這可是自己一手建起來的莊子,若是沒有自己,整座驪山都將成為皇家的後花園,豐沛的水利都將白白流淌,直到幾百年後關中水位下降驪山上的泉水河流乾涸,哪裡會出現這等遍及山腰的暖棚和水田之盛景?
更別提這裡許多百姓都是因為他才沒有成為流民,沒有凍餓而死棄屍荒野,而是在此繁衍生息,生活富足。
人類的滿足感來源於何處?
在房俊看來,體現自己的價值並且能別人帶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