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著高明伸了伸手,高太監立刻會意,端了一大盆冰塊,放在了皇帝的桌子上,立刻讓皇帝附近的空氣涼快了許多。
皇帝涼快了一會兒,才對沉毅笑著說道:“這個時候說空話無用,朝廷裡的那些個讀書人,可不是在兩岸啼聲不住的猿猴,而是實實在在能捉住你的手,絆住你的腳的暴猿。”
“要與朕說出個切實的法子出來才成。”
沉毅站在皇帝面前,正苦思冥想,皇帝給高太監使了個眼色,高明便很懂事的給沉毅搬來了椅子,放在了沉毅身後:“沉侍郎,陛下賜你坐哩。”
沉毅道了聲謝,坐下來之後想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為,晉世子既然已經北上,那麼大概便不會辜負聖望,哪怕北齊皇帝咬牙忍了下來,已經驕橫了六十多年的北齊朝廷,那些蠻橫的朱裡真人,也不可能忍得下來。”
“如今,我朝只需要積極備戰便好,先守,等到時機成熟,再轉守為攻。”
皇帝若有所思,問道:“朕的王兄路過淮安,與你說他去燕都的具體章程了?”
沉老爺不慌不忙,搖頭道:“回陛下,沒有,不過臣猜到了晉世子北上是去得罪齊人的。”
皇帝先是點了點頭,咳嗽了一聲,開口道:“高明,讓宮裡的人撤一撤。”
高太監連忙揮手,很快甘露殿裡的所有宮人便都一一離開了甘露殿,整個內殿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皇帝陛下自嘲一笑:“朕這內廷,已經千瘡百孔,平日裡恐怕朕穿什麼顏色的裡衣,外面的人都一清二楚。”
聽到這話,沉毅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皇帝這個職業,就職之後,整個人便不屬於自己了,或者說不全部屬於自己了,朝廷裡的那些勢力大的大臣們,有時候會買通宮裡的宮人,打聽皇帝的衣食住行,喜怒哀樂。
這已經是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皇帝心裡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過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絕不是沒有原因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臣們透過宮人監視皇帝的時候,某種意義上,皇帝也在透過這些宮裡的人形監控,向宮外的大臣們表達著自己的“政治情緒”以及“政治態度”。
是的,身位皇帝,就連日常生活之中也很難做回自己,需要一天十二個時辰,每時每刻都去做皇帝,直到皇帝這個身份與皇帝本人漸漸融為一體,再也無分彼此。
而眼下,皇帝屏退宮人,意思就是他接下來的話,不想讓宮外的人聽見。
“朕讓他帶去的條件是。”
皇帝看著沉毅,開口道:“要北齊把河南山東兩省,割還與朕。”
沉老爺一愣,隨即苦笑道:“這個條件,還不如讓齊人把燕都交回來的可能性還要大一些。”
如果此時此刻,齊人皇帝面前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交還山東河南兩省,二是把燕都割讓出來,作為南陳的“飛地”統治,那麼那位北齊的皇帝陛下,大機率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皇帝爽朗一笑:“正因為他們不會應,所以朕才這麼要。”
沉老爺微微點頭:“陛下聖明。”
此時此刻,沉毅的心思並不在皇帝對北齊的要求上,而在已經北上的李穆身上,如今李穆離燕都越來越近,他要是真的在北齊皇帝面前說出這個要求,恐怕北齊朝廷上下,立時就要暴怒。
沉毅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如此的話,臣再過些日子就回淮安備戰去…”
“只憑淮安軍,無力北伐。”
皇帝開門見山的說道:“朕讓你給朕拿主意,就是想要徹底壓服朝廷裡的文官,只有壓服了這些文官,才能夠順順利利的拿掉趙閥的兵權,然後讓沉卿你逐漸成為北伐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