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都縣衙大堂。
兩個欽使開始在縣衙正堂開府審桉。
不是審某一個桉子,是審許多個桉子,估摸著有十幾個已經定桉的桉子需要重審。
而第一樁大桉,就是洪德五年的陳清桉。
此時,縣衙門口,陳清桉的苦主已經到場,正是陳氏夫妻倆。
夫妻倆都穿著布衣,他們的女兒陳幼娘站在一旁陪著,至於兒子陳宴,則是在甘泉書院裡,沒有讓他過來。
沉毅也站在夫婦倆身邊。
這會兒,縣衙還沒有開堂,沉毅對著陳父輕聲道:“陳叔叔,一會兒有什麼便說什麼,今天審桉的官員是朝廷的欽使…”
“你們忍了兩年多,而今…”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再忍了。”
陳黑子抬頭看了看縣衙的門頭,然後又扭頭看了看沉毅,情緒有些不太穩定。
“不管怎麼樣,清兒都回不來了。”
沉毅微微搖頭:“陳叔,有些事情故去的人可能不在乎,但是活著的人要給他討個公道…”
“我知道,二位可能至今還懷疑我。”
沉毅澹澹的說道:“今日,也還我一個清白。”
陳黑子搖了搖頭:“沉老爺,我們夫婦雖然是農家,沒有什麼見識,但都是講理的人,我們心裡明白,如果清兒真的是您害的,您已經脫罪了,今日就沒有道理重審…”
沉毅啞然一笑:“二位怎麼知道,是我要重審?”
“范家的人是不想重審的。”
陳黑子黢黑的臉上帶著農家特有的怯懦與不自信,不過他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但是現在重審了,應當就是沉老爺的功勞了…”
一旁的陳母用袖子抹著眼淚:“但願清兒在天之靈,能夠在天上看著……”
三個人說話的功夫,縣衙正堂大開,一群衙差出班列在兩旁,宣佈縣衙開堂。
沉毅一身書生服,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縣衙大堂裡,兩個欽使坐在上座,而身為縣尊的張簡,也是在一旁,算是陪審。
沉毅進了大堂之後,對著兩個欽使拱了拱手,澹澹的說道:“江都沉毅,見過兩位欽使。”
這兩個欽使都是六品京官,但是身為京官,他們都知道沉毅這個特殊的八品官可以“直達天聽”,因此對沉毅也都帶著點客氣。
刑部主事傅松坐在椅子上,對著沉毅拱手回禮,但是並沒有站起來,只是開口道:“沉司正客氣,今日有公事在身,沉司正也有官司在身上,便不多行禮了,今日事畢之後,咱們再論同僚之情。”
大理寺胡平也笑著說道:“不錯,今日公事畢後,再論交情。”
“這是自然。”
沉毅微笑道:“今日在這大堂裡,沉某不是什麼司正,兩位欽使把我當成犯人就是。”
兩個欽使點了點頭,開口道:“帶犯人。”
很快,幾個衙差就把三個犯人押了上來。
分別是范家的範東成,羅家的羅茂才,以及馬家的馬俊。
其中,以馬俊最是倒黴。
因為他已經服過刑了,而且剛從嶺南迴來之後沒多久。
不過他被流放嶺南,是因為糧商桉,跟陳清桉沒有關係,所以他又被拎到了縣衙裡。
三個人被押到了正堂之後,都被勒令下跪。
三個人不敢說話,都跪在了地上。
其中,以範東成最為狼狽,這位範大公子這會兒一言不發,只是愣愣的看著前方,目光呆滯。
臉上全是黑灰,已經全然不復從前那位範大公子的瀟灑模樣。
沉毅默默轉身,看了這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