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宮裡發了國喪,新帝繼位。
宣德帝驟然發病駕崩,無論前情如何,這事由周昫直接觸發,他就脫不了干係,參他不忠不孝的摺子堆滿了半個勤政殿。
周祁頭疼得很,他並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但言官們筆鋒犀利,根本不肯輕放,周昫一手握著守備軍的軍權,也沒有要低頭鬆手的意思。
京中的關係繃得緊張,這渾水接連攪翻了太多次,以至於各方都看不清水下到底是什麼,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盯著眼,卻沒人敢輕舉妄動。
派去審周昫的官員回來了,行完禮後垂首跪著,只道了句:“臣無能,還請聖上責罰。”
周祁見他垂頭喪氣中還帶著一絲氣惱,便知又是無功而返。
內廷司裡周昫根本就不肯配合,坐在椅上的氣場彷彿他才是主場刑官,問什麼都不說,有時勉強開了口,卻是幾句話能把人氣得半死。
這已經是第四個人了,前面被他硬生生氣走了三個。
周祁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讓人先回去了。
“聖上,聖上……”胡內侍捧著摺子進來,腳下匆匆,臉上卻難掩喜色,“找著了找著了,陸大人的行蹤,找著了。”
“當真?”周祁連忙擱了筆,接過那摺子飛快地掃了兩眼,在最初的欣喜過後迅速冷靜下來,“這事可還有人知道?”
胡內侍方才走得急,這會兒還有些喘:“奴才親手接的密報,沒給他人瞧過。”
“那好。”周祁想了一會兒,在空白紙上蓋了私章小印,折起來封好交給他,“這事莫要張揚出去,讓人備車,你今夜就替朕跑一趟,把陸潯帶過來。”
“這……”胡內侍接著那封折,到底有些遲疑,“若是陸大人不肯……”
“不會的。”周祁打斷了他的話,“陸潯若有心藏起來,便不會給人留下可查之機,但他透露了自己的訊息。”
周祁的面容與宣德帝不太像,可他一旦認真,眼神卻十分相似:“先帝有句話,其實只說對了一半。陸潯與周昫,本質上是一樣的。他是周昫的鏈子,周昫又何嘗不是他的。”
馬車在路上疾馳了兩日兩夜,趕在第三日子時前悄無聲息地進了宮。
陸潯是一個人來的,踏入殿後向周祁行了禮。
周祁喊了起:“朕還以為,你起碼會多帶幾個人。”
“聖上說笑,臣只是進宮,不是打仗。”陸潯回道。
“你就不怕朕把你扣下了?”周祁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到時候你與老四都在宮裡,可再沒有什麼籌碼了。”
陸潯站在下面,言辭謙遜卻並不勢弱:“臣的籌碼,從不只是四殿下和臣兩個。聖上以私印招臣進宮,不也是為了留下退路?”
三兩句話,彼此的心意都試探得清楚。
周祁從不懷疑陸潯留有後手,若以聖喻招他,這事就被擺在了明面上,陸潯不來,那就是抗旨不遵,到時候只會把事情激化,雙方誰都下不來臺,所以周祁用的是私人小印。
“陸大人果然是聰明人,難怪先帝那麼不放心,說什麼也要把你留在宮裡。”
“先帝高看,臣何德何能。”陸潯俯身,又向他施了一禮,收了原本試探的語氣,“隴西的戰事一直不停,京中又接連遭了幾場大亂,若是聖上與四殿下不和,朝堂便穩定不了。”
“如今這局面,聖上想必比臣看得更加清楚,放四殿下出去,遠比卸掉他的軍權,將他困在宮裡更有助益。”
周祁當然知道,他現在缺的就是一把刀,但他又不敢在這節骨眼上放人,一把不受控制的刀,誰知道出鞘後砍的是什麼人。
“老四啊……”周祁嘆氣,“他劫走了你,又當堂頂撞了先帝,這事無論如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