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潯挑眉:“我說了算你說了算?”
周昫沒話了。
說是秋後算賬,到底是在路上,陸潯沒與他動真格。
擅自離去,毆打欽犯,自殘體膚,三條錯處罰了三十下藤子,收著力打的,挨完了也只是紅了一片,浮著些藤條印子,算是小懲大誡。
車上不比屋子裡,周昫沒好意思嚎出聲,咬著牙嘶嘶直抽冷氣。
倒是他腿後自己渾抽出來的傷太重,跑馬暫時讓陸潯禁了,坐下又受不住車裡顛簸,只好天天趴在榻上,無聊得整個人都快長蘑菇了。
又行了半個來月,眼見著離京中越來越近,陸潯和董存知開啟了入宮前魔鬼訓練的模式。
董存知天天上週昫車裡請安問好,然後抓著他把進宮的禮儀流程對了一遍又一遍,每個動作細節都給他摳好了。
周昫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閉著眼睛都能把那流程從頭順到尾,好幾次想拍桌而起,都讓一旁鎮場的陸潯瞪了回去。
陸潯也來,卻是來講面聖奏對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一些面上的話實際是什麼意思,每天一個模擬小場景,經常問著問著周昫就栽坑裡了。
“你這麼回話又該被拖出去挨板子。”
“啊啊啊啊!”周昫煩躁地揉著腦袋,“以前怎麼沒覺得和那老頭說話這麼麻煩,他自己不講清楚還要我猜。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猜什麼猜,就不能好好說話!”
陸潯曲了手指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口無遮攔的,又皮癢了?”
周昫悶悶地哼了一聲。
陸潯收了摺子,倒了杯茶給他:“你以前年紀小,聖上對你只有祖輩的慈愛,現在你大了,又隔著之前的事,就不止這一層身份關係了。”
周昫神色暗了一下又恢復如常,咕噥噥地把茶灌完了,咋咋呼呼地揮著手:“再來再來,我就不信我還能被拖出去!”
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中秋日前到了京裡,看到紅牆金瓦延綿不絕,周昫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沒成想自己這輩子還能有回來的一天。
他們在城中驛站宿了一晚上,沐浴更衣,連頭髮都用兌了玫瑰花露的水細細搓了一遍,再用烘得暖和的乾布巾子一點點擦著。
一切彷彿都和當年一樣。
周昫讓水汽蒸得有些恍惚,接過了侍女手中的布巾子:“下去吧,我自己來。”
推開窗,屋外秋夜的冷風湧了進來,瞬間吹散了屋中的熱氣。
周昫窩在一張單頭翹起的美人榻上,望著窗外連綿起伏的屋頂出神,然後在那清冷的涼意中打了個噴嚏。
“怎麼溼著頭髮吹風?”陸潯進了屋,見他頭髮還溼漉漉地滴著水,布巾子卻被扔到了一旁,皺起了眉。
學過醫的總見不得人平白糟蹋自己身體,陸潯走過去時順手將布巾子撿了起來,罩在他頭上:“也不怕明日頭痛。”
周昫揉了揉鼻子,看著陸潯將窗戶關小了。屋外的暗色被擋去了一半,倒顯得屋裡橘黃黃的暖得烘人。
“你明日……會和我一起進宮嗎?”周昫有些僵硬地揉著布巾。
“嗯。”陸潯應著,將人拽起身坐好,給他擦著頭髮,“我也該去覆命。”
周昫乖乖坐著,任由陸潯乾淨利落地把他頭髮搓成個雞窩,聳了聳鼻子,半真半假道:“那如果我明日被拖出去打板子,你要救我啊。”
這張嘴,怎麼一天天就不說點好話?
陸潯乾脆連他的臉一起搓了,搓得周昫哎哎直叫喚,口中半是哄勸半是威脅:“你明日要是被拖出去打板子,下來我肯定給你加一頓。”
周昫好不容易掙扎著把自己的臉解救出來,兩頰紅撲撲的倒是被搓得暖和了,仗著陸潯今天不會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