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立馬察覺到陸潯的語氣變了,雖說還是有些生氣,但明顯多了幾分無奈。
他趕緊跨進門,很是規矩地站到陸潯跟前,方才太緊張了沒有注意,如今認真看了一圈,才發現這屋內的陳設簡單得讓人心寒。
他在青石鎮的山寨裡給陸潯的屋子都比這個好。
陸潯看到他臉色變了,是那種又心疼又惱怒,憤憤然想出去找人打架的表情。
“阿昫,我沒事,你別胡思亂想。”陸潯把他思緒拉回來,“這裡清淨,簡單點也沒什麼不好。”
周昫緊抿了一會兒嘴,沒有答他的話,卻是一把拽起他的手:“走,師父,我們離開這。”
他力氣挺大,陸潯被拽得走了幾步,才把人拉住:“等等……”
周昫回道:“侍衛趕著去救火了,就剩幾個而已。外面黑燈瞎火,我們順著牆根陰影出去,不會被發現的。宮外有人接應,我們今晚就走,這破京城,誰愛待誰待。”
陸潯原本只以為他要把自己帶出宮,沒想到他連京城都不想待了,一時震驚,竟忘了出聲。
“師父。”周昫催他。
“不行。”陸潯回過神,立馬就拒絕了,“眼下人人自危,你在這種時候帶著我連夜出京,會被認為是畏罪潛逃,到時候行刺的罪名扣到你頭上,你洗都洗不清。”
“洗不清就洗不清,我不在乎!”周昫著急,情緒有些激動,“反正十年前我就該死了,多個罪名又怎麼樣,東宮揹負的罪責不差這一個。”
“可是我在乎。”陸潯明顯地感知到那翻湧的情緒,按住了他發顫的手,“阿昫,行刺是大罪,十省通緝,日子比你想的更加難過,這條路的風險太大了,你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沒必要拿命去賭。”
“那我們便不出京城。”周昫立刻改了主意,反手抓住陸潯的手腕,“我們回府裡去,守備軍是我的人,守住陸府不在話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之前許思修能做的事,我也可以……”
陸潯捂了他的嘴,眼神往外面掃了掃,小聲斥道:“口無遮攔的,說的什麼瘋話。”
周昫被捂了嘴,眼神卻固執地一動不動。別看他這幾年收斂長進了許多,內裡那點瘋勁是一點沒變,陸潯是真信他瘋起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跪下。”陸潯聲音不大,沒多少生氣指責的意思,只是十分認真。
周昫嘴唇緊抿,雖然乖乖跪了,卻是滿臉倔強,一副絕不讓步的模樣。
“手,伸出來。”陸潯道。
這屋中沒有戒尺,陸潯環視一圈,只好把桌上的鎮紙拿了過來,打橫了放在他手上,讓他捧著舉高了。
“下面的話,好好聽著。”陸潯看著他,聲音一沉,師者的訓教感便籠了下來。
“你是厲害,但還遠沒到能在京裡呼風喚雨的地步。在我出去之前,你給我安安分分地待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給我離得遠遠的,這是底線。你若敢踏出去半步……”
陸潯眼神暗了暗,直直地盯著他,說出來的字一個一個地釘進周昫心裡:“藤條打斷,逐出師門。”
周昫聽到最後幾個字時猛地抬了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陸潯:“師父……”
“我說到做到。”陸潯輕道,卻重得周昫幾乎承受不住。
他抖著手,茫然無措地跪在原地,原本炸起的毛被這一盆冷水澆得狼狽。
話說完了,陸潯要將他手上的鎮紙拿走,卻發現周昫死死地攥著,根本就拿不掉。
外面的吵嚷聲更大了,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搖晃的光影自屋外映了進來,晃得人影有些扭曲。
這麼重的話,陸潯其實挺心疼他的。
但現在比起分析形勢,直接把底線給他劃清楚了才更要緊。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