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二婆子的大兒子邱進田在人群裡,臉拉得很長。
難道他就想生這麼多孩子?那不是沒辦法嗎?
他總不能憋著不睡婆娘嗎?
婆娘懷了咋整?總不能打了吧?
醫務室說避孕,保險套那麼貴,又不是白髮的誰家買得起?
上環也不是免費的,公社做不了,得去縣醫院,連路費帶吃喝、誤工費、醫藥費,保不齊得五塊錢。
五塊錢,他哪有五塊閒錢?
哪怕不要錢還得自家出功夫呢,這裡裡外外都是活,哪一天能離開婆娘?
婆娘懷孕生孩子又不用花錢,揣肚子裡,到日子自己就生了,頂多吃幾個雞蛋,多簡單的事兒?
不用他生,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可讓他結紮,哪怕比生孩子更簡單不費事,哪怕大夫說結紮沒危險,不會影響身體,那他也不去。
大夫說沒危險就沒沒危險?
大夫說不影響身體就不影響身體?那萬一影響呢?那可就晚了。
再說了,結紮被人笑話算誰的?
醫藥費、手術費、誤工費算誰的?
讓他出?他可沒有。
他幹嘛花錢買罪受?
那還是讓婆娘隨便生更省事兒呢。
邱婆子也從人群裡擠過來,看了侄子一眼,她道:「進田,人家二爺的兒子和女婿都能結紮,你有啥不行的?」
「啥?」許母聞言急了,蹭得爬起來,「你說啥?」
邱婆子指了指南頭兒,「你家許老師騎車去縣裡結紮了。」
許母「咕咚」一頭栽倒在地。
邱婆子趕緊上前掐人中。
許母扯著嗓子慘叫。
林姝:「你說有你這樣詛咒自己兒子和孫子的人嗎?許詩華明明有倆兒子一個閨女你非說他斷子絕孫,你咋心這麼黑呢?」
邱婆子幾個也說她,「可不咋滴,盼著點自己兒孫好吧。」
眾婆子紛紛指責許母,氣得許母要暈都不能暈。
許詩華是兩天後回來的。
他原本就有個縣作協文聯的統戰會議,第二天要去開會,為了躲避家中戰火趁夜騎車去了縣裡,開完會又住一宿才回家。
誰知道剛回來滿村都在傳他結紮了!
路上有婦女看到他,紛紛誇他「許老師,爺們兒。」
男人們則悄悄跟他打聽,「許老師,真割啦,疼不疼?」
「許老師,結紮了是不是腰痠腿軟沒力氣?還能睡媳婦兒嗎?」
許詩華氣得夠嗆,「我沒結紮!我開會去了!」
誰信啊?
嘖嘖,害臊,不好意思承認呢。
不只是村裡人說他結紮了,他一回家,許母也當初死了老頭子一樣跟他那一頓哭啊,字字不離祖宗、傳宗接代啥的。
許詩華拼了命地說自己沒結紮,別人亂說的,許母都不信。
他總不能脫褲子跟所有人證明自己沒結紮吧?
他氣得想躲出去,結果大隊書記和大隊長帶了幾個生產隊長給他堵在家裡,進門就大力表揚,「許老師,積極進步好青年啊!必須表揚!」
「正面典型,要表揚!」
「對,我們這就給公社、學校發檔案,表彰許老師積極配合優生優育工作。」
不但口頭表揚,還發了獎狀!
給了一斤白糖一斤紅糖十斤白麵!
許詩華百口莫辯,不管怎麼說自己沒結紮都沒用。
沒人信!
都覺得他結紮了還不好意思承認,怕人家笑話。
支書笑道:「許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