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懷貞等太平黨之流,也和薛崇訓來往密切,程千里更與之有裙帶關係。中樞掌權者也不是皇帝,而是太平公主,那是薛崇訓的親|娘。這麼一副局面,你們說怎麼能擰到一塊兒和薛崇訓撕破臉分個勝負高低?朝廷自家亂得一團,故而我認為時局艱難,大唐百年基業在此必然又會遇到一個劫數。”
坐下面的後輩說道:“社稷之憂,只因這些年宮闈之亂,天下士人仍心向大唐,薛崇訓沒那麼容易就成事的!”
老頭冷冷道:“話是這麼說,不言武則天之後計程車族門閥十去八九,就看現在剩下的這些誰敢站出來主持正義?咱們崔家被薛崇訓打壓成這樣,你覺得咱們現在該站出來迎著風口上書進言?”
後輩們馬上垂手羞愧,不能對答。大夥就算覺得仕途黯淡心情有些壓抑,至少不缺衣食日子過得還不錯,活膩了才去爭那些正義公道。捨生取義……書上這麼說的,讀聖賢書的人又有多少能真正做到?
有人找藉口道:“身居高位享受國恩的人不能守正,為何要寒士捨身,我們的能耐也有限,捨身也不一定有用啊。”
“自古邪不勝正,薛氏名不正言不順,怎能為天下之主?”
一箇中年人說道:“薛家篡|位先天不足,但薛崇訓本人的武功聲望當今無人能敵,故在他一朝期間恐怕天下沒有恢復社稷的可能,但下一朝就難說,名不正權如何能正?”
老頭道:“薛崇訓的位置也難說,咱們還得拭目以待。”
……那些在家裡私議的人,說話要痛快得多。而朝裡當權者議北方之事,就沒人那樣簡單了。各人心裡自有見解,但言談時都很講究。戶部侍郎劉安的言論便是:“軍中武夫一時衝動鬧出的事兒,定然與晉王無關。諸位可想想,如果此事是晉王的意思,怎麼會發生在單于都護府那麼遠的地方?”
這話乍一聽非常有道理,如果薛崇訓真要利用兵權在手的機會篡位,那麼進入關中平原後才是最佳時機。劉安不愧為宰相之材,不動聲色地為薛崇訓辯白,卻能言之有物;不過他本意只在轉移視線而已,立場非常明確。其實公卿大臣們根本不需要聽劉安說什麼,就憑瞭解的劉安的出身就知道這傢伙要替誰說話。
此時的廷議在紫宸殿內,在場的除了政事堂宰相朝廷重臣、太平公主,還有當今皇帝李承寧及其生母趙太后(玢哥在位時封的趙淑妃)。皇帝參與國事還真不常見,李承寧又是個沒有爭權鬥爭經驗的單純少年,所以他的生母也坐在旁邊聽著幫他。
當今朝廷的派系脈絡,權力場的明眼人心裡都清楚得很,但大家說話都字正腔圓一臉的大道理,不往深裡想真不好弄明白其中的含義。
劉安說完之後,其他大臣都默然站立,大殿裡的氣氛相當沉悶。太平公主把目光轉到張說那邊道:“中書令也說句話,政事堂如何看待此事?”
張說一臉嚴肅,心下琢磨六個宰相各有心思,我能說什麼?還有其他大臣也不知怎麼個想法。他執禮道:“臣昨日才親眼見到官文,尚未與諸相公詳細商議,更未考察清楚此事確切經過,一時不敢輕言。”
不料這時李守一沒好氣地說:“事情不明擺著,還有什麼不清楚的?甭管晉王的部下是無心還是預謀,龍袍加身成定局,天上沒有兩個太陽一國沒有兩個君主,事兒出了還天下皆知,晉王能一句無心就能了事的嗎?這裡有一個天子、北方又有一個,此事很清楚,只能有一個天子!”
眾人面面相覷,不過都很佩服李守一那副直言的勁兒,這老小子就那性子,別人比不得。
太平公主便問李守一:“李相公以為誰才應該是唯一的天子?”
趙太后及皇帝李承寧頓時變色,屏住呼吸聽著,只有太平公主才有那定力此時仍然面不改色地問話。
李守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