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南的路說遠不遠,除去偶有攔車乞討的流民,一路還算平坦,可也花了近一週的時間。
儘管是冬天,儘管用了價值千金的玉琀,蘇酥的屍體還是慢慢變得腫脹,隱隱散發出一些味道。
李星瀾卻毫不在意,他每日都小心地為她擦拭,一直懷抱著她,不吃不喝,誰勸都沒用。
他的眼睛灰濛濛的,好似蒙了一層紗,看什麼也看不清,偶爾,他會低頭對著蘇酥輕語幾句,講他們相識的趣事,講他暢想過的未來。
商時予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不曾說過一句話,彷彿回到了一開始,裝作是啞巴的時候。
他牽著蘇酥腫脹得有些透明的手,小心眷戀地摩挲。
沿路,總能聽見有人高聲歡呼打了勝仗,啟夏再次贏得了勝利,可事實卻是,他們沒能保護好蘇酥,輸得一塌糊地。
老么安靜地趴在他們腳下,偶爾也會哼哼幾聲,它拿狗頭蹭蘇酥,卻再也得不到她的回應。
李星瀾拍了拍它的腦袋,輕聲哼著蘇酥唱過的歌,哄著它。
“狗兒要聽狗兒的歌......”
“下雪啦......小狗畫梅花......”
“小狗下雨要回家......向前直走就是家......”
蘇酥,你說你能找到回家的路,我等你,你要回來。
抵達江南時,上官小小已經在城門口等候多時,她雙眼通紅,明顯是哭過,凍得直咳嗽,卻一直固執地守在這裡。
雖然已經收到了江鶴的飛鴿傳書,得知了蘇酥的死訊,可在親眼看見她屍體的那一刻,她還是難以接受,眼淚瞬間決堤。
李星瀾狼狽得快看不清他的本來樣貌,抱著蘇酥的那個男人,也好不了幾分,明明是個少年的樣貌,卻滿頭白髮。
把蘇酥放進準備好的冰棺,上官小小哭得不能自已,一度快喘不上氣。
前兩個月,她還收到蘇酥的來信,說她和狗子會回江南過年,她滿心歡喜地盼,卻是這種結局,她如何能接受!
她為蘇酥整理著遺容,拿過胭脂螺子黛,顫抖著為她描繪著妝容,“你這個小騙子,說好了,要等我去皇城,給我講故事聽......”
邊上有男子捨不得她哭,安慰著她,“小小不哭,以後我帶你去皇城......喻言說,等我好了,就回皇城......”
男子骨相優越,細看眉宇之間還有幾分韓君越的影子,他正是失蹤已久的太子,韓明修。
他說話磕磕絆絆,完全不像成年男子,語氣和動作更像是幾歲孩童。
他提及的喻言,此時也站在冰窖的最邊緣,讓人看不清面容。
城破那一晚,他帶著受了重傷的太子突破重圍,從密道撤離,沿路躲過無數搜查追殺,走水路繞著圈,終於甩開敵人,來了江南。
尋了神醫李盡孝,總算把太子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沒成想,太子傷了腦袋,睜眼成了幾歲孩童的智商,他只覺天塌了一半。
後又收到六皇子韓君越被追殺,生死不明,怕是凶多吉少,另一半天,也塌了。
沒成想,這個叫蘇酥的女人,救了韓君越,有他留在皇城,暫時穩住民心,太子也能有足夠多的時間恢復了。
總的來說,前有她從城牆一跳,阻止威武軍撤退,再有李家二狗攻下皇城,最後因為李家大狗,南昭不願出兵,每一步,離了李家這三兄妹,啟夏得散一半。
喻言冷眼看著那群圍著冰棺痛不欲生的人,心底雖有觸動,卻輕不可見。
李星瀾,這就是天命,愛到最後,就該分離。
啟夏國,永安二十九年,冬,無雪。
離上一次大戰已經過去整整一年,六皇子韓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