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還算有耐心,大概也是起源於小時候的習慣養成。
「後來,我拿起的刀漸漸變得鋒利了。」徐欥的笑容逐漸變淡,乖甜中也夾雜著幾分苦澀:「阿公卻拿不動刀了。」
「繪畫時拿不穩畫筆,雕刻作品時,也總是傷到自己。」徐欥手裡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他生了很嚴重的病。」
榕樹枝頭爬起的月亮倒扣在窗戶上,和餐廳裡的吊燈疊在一起,他的目光在柔和的昏黃之中閃爍著潮潤。
「你跟你阿公的感情是不是很好?」時舒緩聲問。
她是可以共情到他這種感受的。
就像她和她阿公的感情一樣。
「嗯。」徐欥思考片刻,回答:「阿公是我兒時的啟蒙老師,我很多興趣愛好都是因為受到了他的啟發,繪畫、藝術雕刻、種花等等,以及……」
「以及什麼?」
徐欥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出:「尊重生命,熱愛生活,看日升日落,見山水,等花開,順應天命,慢慢走,慢慢欣賞,在世俗中慢慢尋找活著的意義。」
他說完,又小心謹慎地觀察著時舒的反應,直到她並無多少異樣的情緒產生,他才鬆了口氣。
時舒自然沒察覺到他話裡話外的試探,只是覺得他這生活態度讓人有些感動,也真實寫照著她對他的認識。
她順著他的話,很自然地問起:「你的外公,是不是徐榲澍(wen shu )先生?」
「嗯,是。」徐欥顯然有些意外:「您聽說過我外公的名字?」
瀾城風噪一時的大畫家、大藝術家徐榲澍老先生,她怎麼會沒聽說過?
他看來的確是對自己出身名門後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認知和優越感。
「不然你以為,白里弄那條巷道為什麼還能原貌保留著?」
徐欥突然想起來,離開瀾城的幾年後,舊事得以平反,外公的聲譽得以重塑,他似乎是聽到過父母之間有關於白里弄老房子如何處理的對話。
有機構提出要將老房子購買,用於後人參觀徐榲澍先生故居,但……母親和小姨那時並沒有同意。
時舒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打破了徐欥的回憶。
「我接個電話。」時舒抬步。
「您先忙。」
徐欥處理完其它食材,接過她剛才處理好的蘆筍,愣了住,她只要了蘆筍尖尖,別的部分全部丟掉了。
他跟她說的是,去根部,保留脆嫩的部分。
她做的是,保留嫩尖,去所有。
徐欥只好沿著蘆筍尖尖使用刨皮刀刨去皮,蘆筍尖尖,軟而嫩,一不小心就斷了、碎了。
最終處理完,也所剩無幾了。
徐欥看著所剩無幾的蘆筍尖尖,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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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時舒坐在橫廳的沙發上接聽電話。
沙發邊几上放置一瓶醒好的紅酒,亨利賈伊酒莊生產的勃艮第紅,典型的勃艮第酒杯,不到杯肚直徑最大的高度,鋪著不到三分之一容量的酒液。
電話是夏章桃打過來的:「我親愛的總裁姐姐,請問您享用過晚餐了嗎?」
時舒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杯中的酒液,神態閒適:「還沒。」
「那麼。」夏章桃清清嗓子:「請問,我有幸和總裁姐姐一起共進燭光晚餐嗎?」
時舒的回答輕快簡短:「沒有。」
「?」
「我有約了。」
夏章桃有些詫異:「和誰?」
「一個億的那種嗎?」
「和徐助理。」
「哦,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