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撥人馬就好像穿戴整齊互相參觀一樣,互相瞪著盯了對方好久,可林沖和耶律雄鐵了心的要後發制人,將領們不說什麼,時間久了小兵兵們可熬不住。遼人以騎兵為主,鼎盛時期運動戰出神入化,根本不適宜這樣兩軍對壘,往往跟人數多的宋人開戰,都是出奇兵獲勝。無奈這對宋人也都是騎兵,而南京城內此刻便只剩下三千餘人在鎮守,實在抽不出再多的兵力包抄迂迴了,時間一長,遼人受不了了。
大宋軍大多數人都是從梁山大營出來的,還在山上的時候林沖為了鍛鍊這些人的意志力,把站樁當成了拉屎撒尿,時不時的都要拿出來折騰這麼一下子,而其他的軍士們,也都是步軍中的精銳,半路出家才成的騎兵,控馬嫻熟後,自然對保持穩定的軍陣有心得,註定了遼人在先天上要輸一籌。
終於,遼人動了。遼人是不得不動,耶律雄的耐性被漫長的半個時辰消磨殆盡,而林沖好像頗為享受這午後的愜意時光。眼看著遼人好不容易才鼓起來的鬥志很快便要消散了,耶律雄鋼牙緊咬,從陣內策馬出來,&ldo;那穿紫金甲的宋人,可敢鬥將?&rdo;
耶律雄身邊應聲竄出來一個滿臉橫肉地傢伙,一看就是悍不畏死的所謂契丹勇士,竟然只穿了一身革衣,敞著胸膛,露出被毛茸茸的胸毛覆蓋了大半的狼頭紋身,手裡掂著一根黑黝黝的混鐵棍,大刺刺的上來叫陣。
嗯?林沖一時半會沒明白過來,詢問的眼色瞧旁邊的莫敢當,莫敢當以為林沖選自己出戰,手中丈八蛇矛一挺,&ldo;大人,末將願往,十合內拿不下那廝,提頭來見!&rdo;說罷一帶馬韁,那胯下的西夏戰馬潑刺刺的沖了出去。
原來是鬥將!林沖終於明白。鬥將,通俗說來也就是大將之間的單挑,敵我倆人騎著馬拿著武器去打架,多表現為個人英雄主義,實戰效果不大,也難怪林沖記不起來,這便是我泱泱大國早玩剩下的玩意兒。
整個鬥將過程就像說書人嘴裡說的那樣,兩軍交戰,先在一廣闊地界排開陣勢,雙方無謂的齊發箭矢,也就是射住陣腳,然後兩員大將各自提著兵器上前廝打,打贏對手之後雙方軍隊一擁而上群毆,比人多,比士氣,比勇猛,比裝備的精良程度。當然,說書人的口中,往往一方大將死於馬下之後,不管對方還有多少人馬,此方必敗無疑,藉口是氣勢第一。
其實,這玩意早就不在戰場上出現了。早在先秦時期,那時候倒是還有這種作戰法則,有所謂[堂堂之陣],《左傳》、《春秋》中多有記載。但自從春秋中期開始,鬥將已經逐漸式微,只存在於少數的區域性戰場。一句[兵者,詭道也]而使得戰爭更加多樣化和不可測,就連大規模的集團作戰也要講究虛則實之。等到《孫子兵法》、《六韜》鋪天蓋地而來,戰爭中,曾經藝術性的[尚禮]轉向目的明確的[重詐],從而使得這鬥將一說,林沖幾乎都忘記了。
現下看來,這遼人果然擺脫不了野蠻習氣,可莫敢當身上有傷,雖將養了多天,但追擊蕭幹一役又有復發,怎能叫他去應戰。想要喝止,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千步,轉眼即到。
遼人雖兇悍,但莫敢當從來都不怕打仗,他是個天生的武將材料。一隻手控馬韁,另一隻手丈八蛇矛輕鬆綽著,兩眼瞪得溜圓去尋戰機。
隨著馬速越來越快,沖得近了,莫敢當才看清那遼將的模樣,同時心裡也有了計較。
這遼將想必也是遼軍中的驍勇人物,頜下的黑髯虯結,臉上橫肉比莫敢當只多不少,看這遼將在馬背上的高度,也比莫敢當只高不低。這遼將手裡黑黝黝的混鐵棒乃是衝鋒陷陣的利器,憑藉的便是強橫的膂力取勝,肉身凡胎被這鐵棒沾住,非死即傷。宋人步軍鎖子連環甲的防禦力,在這種混鐵大棍面前起不了什麼作用。
莫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