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玹手指微微一僵,旋即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頷首略作安撫。
見常清念跟過來,周玹緩步同她朝鳳儀宮走去,似是怕驚著女子,語氣愈發溫柔:
“適才去哪兒了?”
常清念偷偷抬眸看著周玹側臉,輕聲回答:
“回陛下的話,臣女去貴妃宮裡送了經書。”
周玹知道岑貴妃向來對這些無甚興趣,多半是在故意折騰常清念,不由側身關切道:
“她刁難你了?”
常清念依舊是那副溫婉柔順的模樣,輕聲細語道:
“勞煩陛下掛懷,貴妃娘娘並不曾為難臣女。只是貴妃近來夜不安枕,便想託臣女抄寫幾卷經書祈福。”
周玹“嗯”了一聲,面上雖不置可否,心底卻暗歎他都問到了這份兒上,常清念竟也不跟他告狀,溫良得教人生憐。
常清念被周玹看得有些不自在,卻強忍著沒有躲閃,只默默掩去眼底惶然欣幸中隱雜的精明算計。
周玹忽然沉默下來,常清念便也不多言,只跟隨在周玹身後,始終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二人離得不遠不近,就連女子身上飄散的玉髓香都極有分寸,只若有似無地靜謐浮動。
平靜潮海下,卻有野火燎原。
來到宮門轉角,周玹忽然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常清念,低語道: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
常清念微微後退,隱在角落中抬起頭,心跳驟然加快。
周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彷彿能將她整個人吸進去一般。
常清念檀口微張,怔怔看著周玹,任由他暗含侵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肆意遊走。
周玹不禁抬手,輕輕撫上方才錯失的細膩瑩潤。指下觸感雖不陌生,卻還不甚熟悉,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清念……”
周玹低聲呢喃著女子閨名,嗓音微啞,帶著致命危險的誘惑。
常清念渾身一顫,只覺玉扳指貼在臉頰時很涼,酥麻感彷彿從周玹指尖傾瀉,瞬間傳遍她全身。
“那夜是朕糊塗,朕會補償你的。”
——糊塗?補償?
常清念立在翼角投下的暗影裡,默默聽著周玹對青皇觀中一夜情迷的論斷。
好半晌,常清念終於點點頭,體貼說道:
“陛下,您先進去罷,別教長姐等著了。”
常清念垂眸福身,而後笑意清淺地站在原處,看著遠去的周玹攜走最後一抹夕暉餘韻。
待周玹進去有一會兒後,常清念舉步回到偏殿,神情漠然地將茶葉投入壺中。
周玹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譬如金風露兌進茶水裡,玉髓香藏在跌碎的香爐中。兩物相逢,便會催生歡愉。
又譬如,他們初次見面,其實是在七年前。
那時她淋在雨中瘋魔落魄,他不記得,也實屬尋常。
畢竟誰會留意一灘爛泥呢?
唯有從那泥中生出潔白無暇的芙蕖來,才會教清貴君子駐足賞玩。
蓮固然能出淤泥而不染,可她是人。她忘不了汙泥扒在身上時的黏膩骯髒,令人作嘔。
常清念立在案前,背對著門口,掌心裡赫然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