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再催促,蕪娘終於緩緩說道:
“娘娘,即便?此番不曾進宮,我?也確有一事急於告知?。”
“殿中並無外人,蕪娘你但說無妨。”
常清念心中微微提起,隱約覺著蕪娘欲言之?事非同小可。
蕪娘傾身越過?炕桌,壓低聲音同常清念說道:
“近來這?一陣子,京中又有不少花樓女子被老鴇暗中送走。除卻一個熟識水性的江南姑娘,餘下的都沒有回來。而據那逃回來的姑娘說,她們這?次去的地?方?,應當是一艘頗大的畫舫。”
“畫舫?”
常清念黛眉顰蹙,想起秋夕那日出宮,周玹曾帶她去玉帶河邊放燈,當時?好?似是有不少遊船畫舫經過?。
“是在玉帶河上嗎?”常清念追問道。
“我?也猜是如此。”蕪娘點頭,接著道:“那姑娘摸過?來往客人的衣料,感覺應當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她還?曾偶然聽到,有人在言辭間提及‘王爺’。”
如今尚在京中的王爺,除卻被太后以孝為?名保下的禮王,還?能有誰?
常清念呼吸微滯,一顆心卻怦怦直跳。直覺有個秘密近在咫尺,正等著她上前窺探。
留意?到蕪娘說的是“摸過?衣料”,常清念望向蕪娘,吞吞吐吐地?問道:
“這?回被帶去的又是……”
見常清念顧忌自己,不敢將那兩個字說出口,蕪娘輕聲接上道:
“盲妓。”
常清念心中一沉,斂眸暗歎。
豢養盲妓,正是近些年來京中私底下盛興的齷齪事。
一則是物以稀為?貴。盲女的噱頭,總能引得些富家子弟想嚐嚐新鮮。
二則本朝禁止官員狎妓。盲妓瞧不見客人是誰,便?能教那些好?酒色淫樂的官員隱藏身份,不怕回頭被人告發。同樣還?有些道貌岸然的虛偽僧道,將她們美其名曰“聖娼”。
可世上哪來那麼多貌美盲女?
多半是老鴇指使龜奴,專挑窮苦人家有姿色的姑娘下手,養至十來歲時?再刺瞎雙眼,從此便?教她們成了盲妓。
見蕪娘沉默,常清念連忙去握她的手,可這?種事旁人也無從安慰,只能靠她自己振作著走出來。
好?半晌,蕪娘伸手覆上常清念,牽起唇角道:
“娘娘放心,我?早便?沒事了。”
“只是娘娘,這?些姑娘平素雖常被招去府邸或是宴上,但此番扣留在畫舫許久不歸,我?覺著很是反常。”蕪娘憂道。
常清念聽罷,也甚為?贊同蕪娘所言,覺得這?裡面肯定有蹊蹺。
“大行皇后過?世後,她們還?常被招去大臣府邸嗎?”常清念忽然問道。
國孝期間犯禁,這?些官員可不止要丟了烏紗帽,怕是連自個兒腦袋都保不住。
“皇后喪期他們倒的確收斂許多,上月被帶走的那些姑娘,甚至有些都還?是清倌人。眼見調教出的新姑娘剛能接客,卻正好?撞上國孝,老鴇差點以為?要折本兒,沒成想來了個不怕死?的大主?顧……”
蕪娘說著說著,彷彿也意?識到什麼,不由?止住話頭,陡然驚出一身冷汗。
總得先有性命,而後才能談得上享樂。
那人寧願冒著殺頭的風險,都要做出這?等事,會只是圖些風流快活嗎?
“大臣們只要登船,便?能如常與盲妓作樂。一旦出事,上頭還?有人出面擔著。”
指尖緩緩敲打桌案,常清念冷笑一聲,諷道:
“禮王可真是想了個邀買朝臣的好?法子。”
掩人耳目的畫舫,不被放歸的盲妓,暗中相會的禮王和朝臣……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