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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才放下心來,長吁了口氣道:「你帶話給月徊,朕對不起她,到死都在連累她。朕這一生沒有朋友,只有她願意結交朕,卻被朕害得囚禁在這深宮裡,一輩子不得嫁人生子,朕實在愧對她。」

梁遇一徑寬解,和聲道:「皇貴妃的性子,主子是知道的,她天塌了都能當被蓋。早前為不能當上貴妃,在南下途中氣得直倒氣,如今比貴妃還高上一等,心裡美著呢,主子只管踏踏實實的,不必操心她。」

皇帝點了點頭,「好在有你護著她,朕也不擔心她將來的路不好走。她這樣灑脫人兒,太子由她撫養長大,必定隨了她的脾氣,不至於像朕似的心思沉重。」他說著,慢慢轉過視線來瞧著梁遇,蒼白的臉上浮起一點笑,「大伴,朕這輩子能遇見你,是朕的造化。不論君臣那一套,你是朕的良師益友,是對朕最好的人。朕還記得,朕小時候想吃桑果兒,是你大夏天裡爬上樹,替朕摘下一大簍來……這些情兒,朕就算到了地底下,也不會忘。」

一個病重的人開始追憶往昔,實在算不得什麼好預兆。梁遇道:「主子才好些,別一氣兒說那麼多話,且歇一歇養養精神,來日方長的。」

皇帝聽了,悵然笑了笑,喃喃道:「是啊,朕該養養精神了……」

可惜這一養,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皇帝殯天的訊息傳到月徊跟前時,她才哄得太子睡下。秦九安進來回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連著問了好幾遍,「你說什麼?」

秦九安哭道:「皇貴妃娘娘節哀,萬歲老爺爺,駕崩了。」

月徊站在那裡,腦中直發懵,雖然早有準備,但事情真實發生了,也讓她惶恐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大哭起來,「掌印呢?這事兒怎麼料理?」

秦九安忙作噤聲的動作,「娘娘好歹忍住,皇上有遺旨秘不發喪,娘娘知道就罷了,千萬要瞞住三宮六院。」

月徊捂住了嘴,茫然坐下發了會兒呆,皇帝的事兒和太后碰上了,梁遇打算瞞天過海她也知道。原先不覺得有多難,可事兒真到了眼前,又好像不可思議,彷彿身後有巨浪推著,蠻橫地把人推到了如此境地。

她站起身,無頭蒼蠅似的說:「我得去瞧瞧皇上。」

秦九安垂手道:「老祖宗吩咐,說才死了人的地方不乾淨,請娘娘等收殮完了再過去。」

「人都沒了,還不叫我見最後一面?」她說得氣急敗壞,一則是為皇帝早夭傷心,二則覺得哥哥護她護得過了,縱是在曾鯨這些親信面前也得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來,否則這遺腹子就難以叫人信服。

她匆匆趕往乾清宮,掀起明黃綢緞的硬板夾簾,一眼便看見幾個身穿喪服的太監,正跪在腳踏上替皇帝換袞冕。

那張臉瘦脫了相,了無生氣的時候看上去竟那麼陌生。她忽然有些怕,倉惶地往後退了兩步,身後一隻手輕輕攙扶了一把,「請娘娘節哀。」

月徊回頭看了看他,再看龍床上的人,吞聲飲泣起來:「哥哥,皇上……」

「萬歲龍馭上賓,社稷痛失英主,實乃大鄴之大不幸。可事已至此,還請娘娘以大局為重,謹遵皇上遺詔,好好保重自己,盡心撫養太子殿下。」

月徊聽他說的儘是場面話,知道自己失態了,唯有點頭,「那一切,就全仰仗廠臣了。」

梁遇道是,揚聲喚來人,將她送回了寢宮。

後來的一切,全由司禮監處置,昭告天下太后升遐,在慈寧宮大設靈堂,大辦水陸道場。半人高的靈位上寫的雖是大行皇太后,棺槨中躺的是誰,月徊心裡一清二楚。因此率眾哭臨的時候,那份情真意切看起來簡直像假的,以至於眾妃嬪背後議論:「果真沒有金剛鑽,攬不了這瓷器活。皇貴妃娘娘怕是沒見過太后幾回吧,太后一崩,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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