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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撫撫腕上菩提,回頭望了她一眼。

「月徊……」

月徊的心思全在寫字上頭,隨口曼應了一聲。

梁遇負著手,緩步又踱了回來,探究地望著她道:「這些年你在外頭,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運河碼頭在錦衣衛和東廠管轄下,我知道那裡一年之中只有三季能掙嚼穀,冬天水面冰封,漕船也停運了,是你們生計最艱難的時候……你和小四兩張嘴,前頭三季的進項不會有太多盈餘,你是用什麼法子,才撐到開春的?」

月徊手上頓住了,偷偷瞥了他一眼,有點心虛,「哥哥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一面訕笑著敷衍,「城裡頭有的是飯轍,只要肯幹,還能餓死大活人嗎。」

可是這樣的話,壓根兒沒法子在梁遇跟前糊弄。

大鄴朝到了如今,朝廷怎麼樣,外頭街市上怎麼樣,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東廠掌全國上下密報,京畿一代的民生,其實並不如想像的好。官員要貪墨,要刮油水,遍地的賭場煙館,大冬天裡路邊上儘是倒臥,撿屍首有的是,要掙飯轍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沒有說實話,他站在書案前,兩道眼神銳利,望著她道:「你曉得東廠番子最拿手的是什麼嗎?當初奉我的命找你,既然能把你帶回來,自然也會將你的底細盤摸清。我聽說你擅擬人聲,有沒有這回事?」

月徊啊了聲,怏怏紅了臉,「連這個您也知道?」

認真說,這也算個絕活兒,但用處並不光彩。月徊在十四歲那年,忽然發現自己長了這樣本事,就像梁遇寫下兩個字,她能依葫蘆畫瓢地臨摹一樣,只要是她仔細分辨過的人聲,她就可以學上七八分像。她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彷彿喉嚨裡開了無數個單間兒,每個單間兒都儲藏著不同的聲音,透過氣息和聲線的擠壓,她可以做到以假亂真。小四曾經笑話她,說她是鸚鵡錯投了人胎,不留神把舌頭帶來了。他們那時候也想過,想演雙簧掙錢,可惜京城每樣行當都有掌舵的,你不是這個派別的,自己要是扯大旗立門戶,非被人活活打死不可。

冬天就像梁遇說的,是最難熬的一季,從小雪起就得勒緊褲腰帶,等到來年雨水河道復甦,他們才能找到活兒幹。人兩個月不吃不喝,那得死,他們走投無路時只好行騙。

京城裡頭窮人多,腰纏萬貫的也不少,只要盯上一個摸準了音色,騙底下人送十兩八兩銀子來,不費吹灰之力。當然經驗需要積累,頭幾次失敗居多,真正得手的也只兩回。有了那兩回,月徊自覺有了一技傍身,正運足了氣打算幹第三回,誰知那次崴了泥,遇上了微服的錦衣衛。

好險啊,錦衣衛畢竟和尋常商人不一樣,他們交談中有很多慣用的暗語,什麼外卦內卦,響卦變卦……那回要不是跑得快,只怕已經死在那裡了。

後來小四就不讓她幹了,這項手藝在錦衣衛面前點了眼,接下去沒她好果子吃的。於是月徊金盆洗手,今年冬天打算老老實實準備挨餓,不曾想時來運轉,認回了失散多年的哥哥。

無論如何也算官宦之後,騙人到底丟份子,這種事讓無關痛癢的人知道了至多臊一回,讓最在乎的人知道,那還怎麼見人!

月徊屈起手肘,把臉埋了進去,「老黃曆了,不提也罷。」

梁遇卻有他的算計,「這件事除了你和小四,還有誰知道?」

月徊說沒人知道,「又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說出去招人笑話不算,還會惹麻煩,我當然誰也不告訴。」

他沉吟了下,緩緩點頭,「不說的好,咱們自己的能耐,自己知道就成了。」

月徊的通透,是多年在碼頭上廝混練就出來的,平時看著糊塗蟲似的得過且過,緊要關頭她也懂得覷人臉色。

「哥哥掌管那兩個衙門,上頭要應付皇帝,下頭又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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