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困,」宋矜收斂了想法,閉上眼睛, 小聲與他交代,「我先睡了,到家了再叫醒我好麼?」
謝斂自然不會拒絕, 只道:「好。」
話音剛落,女郎便朝他胸口貼過來。
這明明是往日她睡著之後,才十分熟稔的動作。但不知道為何, 她今日本是受了驚的,卻彷彿對他放下了部分心防。
寒冷的夜裡, 心口的熱度尤為明顯。
謝斂不由垂眼。
衣袖往下,是她從他脖頸上收回的手微垂, 細長如玉柳, 指尖蒼白得剔透。
他驀地想起, 隔著屏風見到一幕。
謝斂的目光如被燙到, 猝然撤回。
他順著不甚寬廣的街道,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 任由冷風吹散殘留的雜亂情緒。
到客棧時,蔡嬤嬤早就等候在了門口。
見宋矜衣著齊整,面色尚算正常,便鬆了口氣去張羅熱水與準備好的湯藥去了。
他只好自己抱著宋矜,將她送入臥室。
女郎睡得不太安穩,時而蹙眉時而抿唇,煞白的臉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此時縮在他懷中,不知何時又牽住了他的衣袖,眼睫輕顫。
今夜她被嚇到了,謝斂不準備待在她身邊。
於是伸手,想抽出衣袖。
然而她拽得很緊,在他即將抽出時,女郎驚悸得痙攣一下,本能貼緊他的衣袖。她臉朝下,臉頰靠著他的衣袖,默默落淚。
謝斂心口一緊,鬆了手。
他僵立在紗帳前,有些掙扎。
門外的蔡嬤嬤推門進來,全然無所覺察,絮絮叨叨對他交代道:「娘子若是醒了,就很難再睡著,奴婢給她擦擦臉就好,不能把她弄醒了。但是這湯藥,若是她醒了便一定要她喝了,當然要是沒醒就不用管……」
謝斂默默聽著。
他本來是不打算今夜留下的,但直到蔡嬤嬤離去,他都沒有做聲。
女郎還睡得無知無覺。
謝斂為她擦了臉和脖頸,便無聲坐在她帳外,沒有靠近她。
隔著一道模糊的紗帳,謝斂略微閤眼。
他今日其實很忙碌,先是帶著水匪殺人越貨、倒賣人口的證據帶出去,又轉而趕回趙家赴宴。不過才到趙家,就得知宋矜來了,一時間險些失了方寸。
這些證據,他交給了嶺南節度使曹壽的人。
曹壽和他素有過節,在此時此地,其實是極其冒險的行為。
但即便如此,
卻遠不如他得知宋矜到了趙府時的緊張。
謝斂有些想不通。
他讀書時養成了深思的習慣,此時越是細想,卻越是惘然。他覺得這個答案近在咫尺,卻又無法得出和合理的答案,一時間反而浮躁起來。
但無論如何,
他註定無法捨棄宋矜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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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這回休養了很久。
既是因為在趙府受了驚嚇,短時間很難見人。又是因為蔡振的藥起效了,而蔡振再三叮囑,要好好休養到不再咳嗽再行勞動。
差役倒也沒太催著。
畢竟起初一段時間,為了折磨謝斂,發了瘋似的趕路。所以,哪怕是在江陵耽擱一段時間,也能趕在既定時間內抵達嶺南。
這段時間,江陵發生了不少變化。
最開始是江陵府通判趙辰京被罷免,緊隨其後便是派遣巡撫來江陵調查,最後扯出一條涉及淮南湖北兩路的人口販賣鏈。
一時間,江陵城人人閉門。
生怕自家的妻女被人販子拐走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