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抬眼,眸色微變,在瞬息間歸於平靜。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前, 他抬手起身,中止了議論。
「稍候。」
話音未落, 謝斂已然起身。
燈光微晃, 青年衣袍因為走得急促, 被帶起的風鼓起弧度, 在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
因為他發話, 四周岑寂。
田二郎的心終於落地。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謝斂起身時微微一滯,身形微晃,竟有些難得的倉促。
然而田二分不出心思細究, 他在心裡思考措辭,怎麼儘快把事情說清。畢竟宋矜一個人留在山裡,再是危險不過, 何況圍捕她的山匪太多了。
一旦拖延,後果不堪設想。
門卻吱呀一聲,再次被人推開。
「我也有件急事, 事關謝夫人。」
進來的中年人幾步上前,擋在謝斂身前, 搶在眾人反應過來前,「山匪攔路, 將謝夫人逼入山裡去了。」
這人田二郎見過, 鄰縣的陳知縣。
田二郎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
對方嘆息, 「剛得的訊息。」
「若是謝先生信得過, 本官即刻帶人,前去接回夫人。」陳知縣一口氣說完, 才對著謝斂供一拱手。
祠堂內眾人神色各異。
謝斂沉默。
田二愣在原地。
他脫口而出,「不行!」
除了謝斂,宋矜的性命捏誰手裡他都信不過。
田二迫切看向謝斂,甩開差役,掙扎著向前衝去。祠堂內陡然亂起來,拉扯聲、議論聲、呵斥聲混作一團,越來越大。
謝斂的目光越過人群。
只道:「放開他。」
差役鬆開了手,不再呵斥。
其餘人也就安靜下來,只是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吵嚷無形間消弭了。
「宋娘子是一個人。」田二抹了把臉上的汗,呼吸急促起來,「山裡說不準有野獸,她一個女郎,早害怕得不行……」
話越說,田二聲音越小。
他想起宋矜交代他的,讓謝斂以衡田為重,那謝斂恐怕不能離開祠堂。
今夜守衛這麼多。
就是他再不聰明,也看得出今晚是節骨眼兒。
陳知縣瞥了田二一眼,說道:「謝先生有所不知,嶺南地廣人稀,山裡確實有野獸出沒,當地人也不敢隨便上山。」
他面上氣定神閒,實則不動聲色打量謝斂。
然而謝斂平靜如常,只低聲吩咐了左右幾句話,仍舊穩坐。
即便如此,陳知縣心裡卻不信。
那位宋娘子和謝斂,是天下人皆知的情分。患難夫妻,遠比常人之間要真摯百倍,何況兩人一向琴瑟和諧。
謝斂要真是個冷血的人。
至少前幾日,就不可能親自去接宋矜。
「再說了,那些山匪都窮兇極惡、目無王法,確實危險。」陳知縣坐在下首,方才焦急的表情慢慢褪去,微笑著說,「但好在,他們都肯賣我幾分薄面。」
陳知縣和當地士紳們關係甚密,不是秘密。
否則謝斂也不會讓他插手宣化的事。
同時士紳們和山匪私下來往,彼此合作,給予對方好處。這麼簡單的聯絡,謝斂不可能看不出來。
只要謝斂答應他的要求。
那些山匪,當然不會真的傷害宋矜。
「謝先生?」他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