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陳七哥哥你都下得去手,你簡直是瘋了……」
「當著書院眾人的面……」少女哽咽了一下,「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
謝斂只是看著秦念,不發一言。
吵鬧的看客們注意不到秦念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如謝斂一樣,那些書生都看向秦念,彷彿在無聲中與秦念一起與謝斂割席。
「好。」謝斂嗓音幹啞。
在這一刻,另一部書卷便砸在他頭上。
一聲巨響,謝斂不受控制地身形一晃,噴出一口血,匍匐在囚車內未能起身。
秦唸的哭泣、書生的責問、其餘人的詰罵、淋漓雨聲都變得遠去。
謝斂眼前一時紅一時白,無力呼吸。他覺得鋪天蓋地的倦意湧過來,冷得他感知不到身軀是自己的,連極致的痛意也感覺不到了。
天色未明。
他隔著夜雨,掀起眼簾,想最後看一眼黎明前的破曉。
但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人群太過於擁擠,謝斂幾乎以為是錯覺,但那身影始終沒有消失。
女郎碎發蒙著水波光暈,烏濃如墨的髮絲披散在肩頭,帷紗被風吹得飄動,濕潤的裙袂在行走間如振翅的蝶翼,在急促風雨中朝他走來。
濛濛雨幕中,她扶著輕紗搖曳的帷帽,手裡燈籠搖晃。
明亮的燈籠垂在她袖下,使她身影光華隱約,連水泊都倒映出溫暖明亮的光影。
夜色沉沉,她走在無邊絲雨裡。
帷紗拂動,燈影綽約,如提燈照夜的仙子。
但那樣急切專注。
躲避著擁擠的人群,分明是為他而來。
謝斂微怔,聚焦的目光變得清晰起來。
他終於看清楚了宋矜。
但她實在狼狽,渾身都被淋濕了,衣裙濺滿了泥水。
也許是因為冷,她本就病態的面上十分蒼白,唇瓣有些幹。在看到他時,眼底立刻浮起水霧,踉蹌著朝著他撲過來。
她身上帶著濃濃的水汽,冷意撲面。
凌亂的髮絲黏在臉頰上,夙夜未寐的眼底透著烏青,眼尾還有忍淚溢位的薄紅。女郎懷中抱著一件包好的衣裳,還有一把沒有撐開的傘。
或許是為了快點擠進來,她沒有撐傘。
好在,此時雨聲終於小了。
謝斂想著,問道:「冷嗎?」
女郎眼底的霧氣一下子濃起來,鼻尖眼尾泛紅,卻飛快地仰起臉,忍住了淚意。
燈光映照著她雪白水潤的臉,他心口劇震,幾乎晃眼到眼前一片模糊。
但她帶著鼻音,專注看他,令他不忍避開。
「不冷。」她固執地說道。
謝斂還要再說話,她卻忽然仰起臉,問道:「謝大人,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何與章四郎退婚嗎?」
怎麼會全然不知?
謝斂沉默看她,卻倉促地避開她的目光。
「宋娘子,我說過,老師與向文不會答應讓你如此胡鬧。」
話音剛落,一卷書再度砸過來。
謝斂甚至來不及推開她,少女便撲上來,提他擋了一下。她臉色頓時煞白,也低咳出一口血,輕聲問他,「此時此刻,我不會在此時此刻胡鬧。」
謝斂有些自悔失言,卻只能溫聲道:「聽話,回家。」
此時無論是誰與他有半分幹係,都會惹來眾怒。她一個人孤身前來,能擠進來已經不易,他不願見她因他再受旁人白眼。
宋矜沉默著,垂眼看他。
謝斂若不是半靠在欄杆上,便只能匍匐在髒汙的囚車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