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看他,眸子頓時有些慌亂,連忙道:「我……我只是會有些……」
謝斂語氣堅定些, 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你是謝某的妻,我本該珍而重之。」
「無需緊張。」
謝斂話音剛落, 喉間微顫,狼狽閉眼。
從此有一個人和他綁在一處, 生死與共、榮辱休慼, 他再也不能孤身赴死。這種感覺不僅痛苦, 還帶著隱秘的期盼, 無比複雜又沉重。
城外春光熹微,子規聲聲。
女郎臉頰緋紅, 小小聲應和道:「哦,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清苦的藥香裹著荔枝甜撲過來。
謝斂眼睫微顫,他睜開眼。
女郎挽起一截袖子,正伸手替他擦掉臉上的汙泥,動作很輕柔,十分小心珍重。
她漂亮的眉眼迎著日光,清透如甘露。
「晚些見。」
於是謝斂點頭,「好。」
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目光,宋矜頓時有些心慌意亂。
她滿腦子都是他剛說的話,連忙提裙站起來,轉身要走。但原本在已經在喉間的話催促她停下來,回頭囑咐道:「不要任由旁人折辱你。」
青年眉眼平靜,仍看著她。
在短暫的緘默中,有一點無形的對峙,好在她贏了。
他微抬起被擦乾淨的臉。
青年眉弓清晰、眼眸黑沉,風骨落拓,如最清簡的工筆繪成。
「好。」他略蹙了蹙眉,唇邊竟然彎起一點安撫性質的笑意,對她交代了句,「一路小心,安全為重。若是遇到有人挑釁,不必理會。」
細細薰風拂來,謝斂眸子有微光。
宋矜不覺鬆了口氣。
她點了點頭,轉身要走。
身後的人又喚她,「將斗篷披上再走。」
宋矜就覺得他有些囉嗦,還是那種她阿爹阿兄式的囉嗦,古板得要命。她瞥了他一眼,搖頭,「這是我辛苦給你帶來的斗篷,你好好披著。」
避開謝斂,宋矜叫了輛馬車。
好在趙夫人早有準備,也並不生氣。反而趁著昨夜,已經將家中的銀錢、僕從安置好,取出一部分準備好,全都留給了宋矜。
風波過後,昔日宋家的老僕回來了一部分。
其中她阿爹的長隨王伯,因為早些年妻兒死在了洪水中,無牽無掛,願意與她隨行去嶺南。
另有幾個長工,皆是殘疾的緣故,多年仰仗著宋家才能做工餬口。
此時也願意跟隨。
宋矜要準備的東西太多,時間緊急,有些東西甚至來不及採集,暮色便已將至。宋矜不敢耽擱,害怕有人趁機搗亂,連衣裳妝容都來不及收拾,便上了馬車。
她坐在馬車內,彎腰伏在小几上計算物品,還缺哪些東西,又可以順路在哪裡採購。還有所帶的銀兩,一路四處打點,又要如何安排。
不知不覺間,馬車就停下來了。
傍晚間,又落起雨來。
城外三裡處,設有驛站。
因為陛下格外開恩的緣故,這裡的驛站額外接待了謝斂,也默許兩人今日成禮。
饒是如此,天色黑了之後,背靠著山林的驛站還是顯得破敗冷清。
只有數點孤燈,在夜雨中搖搖晃晃。
她先開車簾,還未下車,便見驛站外有一道人影。
人影疾行前來,宋矜驚覺竟然是章四郎。但他既然來了,卻又不進去,明顯不是來找謝斂……而是在此等候她,宋矜就有些心虛。
退婚一事,她做得太突然。